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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枝共冢(1 / 2)

熊熊的火焰在风中恣意地卷舌吞咽,贪婪地挣扎着想要随风将火星送满山头,仿佛高高堆砌的木架满足不了它的胃口,它想要烧得更旺,想要挣脱脚下的束缚,但它不会想到,当木架烧成了灰烬,再旺盛的火最终也只会慢慢地熄灭。

就像生命,转瞬即逝。

顾青山回头看了眼独自留在灰烬前的星桥两兄弟,星野似乎并不能理解星桥面对眼前余烬的悲哀,但他却能感受到星桥的悲伤,这便也已经足够了。

就像此刻依旧炙烫的风,也许,香罗袖早已和风、和火融合在了一起,并未离开。

“在想什么?”

风里袭来阵阵淡雅的冷香,霎时将顾青山包围,莫名的令她安心。

“走吧。”

温暖的掌心包裹住她纤细的手,顾青山没有拒绝,任由燕空牵着她一步步往山头那片晶莹的琉璃世界走去。

安乐公主回首望向他们的背影,盈盈的目光落在他们十指紧扣的双手上,一双泪眸顿时震惊得瞪圆,满腔压抑的情绪似要喊出声来,却也只是急促地唤了一声“二哥哥”,眼睁睁凝望着燕空与顾青山消失在眼前。

*

立在山顶,风声呼啸,顾青山缩了缩脖子,身后立即涌来一股温暖,脚下一时顿住。

“以前怎么没觉得你如此娇小?”

燕空牵过自己的大氅牢牢地将顾青山包裹在怀中,侧脸贴来,他靠在她的肩头,她深陷在他的胸怀里,顾青山的鼻息间满满都是他身上特有的幽香,每次呼吸都心悸得浑身滚烫,来回闪烁的目光根本不敢看向燕空,只红着脸别开头嘟哝了一句:“自己长得像头熊还说我!”

燕空笑了,双唇贴着她的耳廓轻轻呵气道出:“那是因为你让我心疼。”

顾青山的耳朵霎时激起一串疙瘩窸窸窣窣地沿着脖子布满全身,她急忙挣脱跳开,仓促地走远几步,指着一旁的积雪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风景不错”,燕空情不自禁笑开,一个箭步上前牵住她的手,凑到她面前笑道:“为何你连害羞的模样都如此好看?”

顾青山瞪了他一眼,想要甩开他,却反被他握得更紧,见燕空双眸里的笑意如灿灿星芒,顾青山险些移不开目光,索性转过脸去不理他,正好望见不远处有几座相连的山岚间,有一队吹拉弹唱的婚嫁队伍穿过山腰行过,掩映间,看得并不真切,可那欢天喜地地吹弹乐却随风越飘越远,顾青山望着他们也渐行渐远,羞赧的双瞳渐渐褪去了光泽,仿佛染上了这山头的霜寒,惝恍若失。

燕空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的侧颜,心口说不出像被什么死死地堵住。

他唯有用力握紧她的手,握得越来越紧。

“安乐此番……对于星桥,我……”

“命中皆有定数。”顾青山敛回目光,看向燕空,“她早知道安乐下毒,她是心甘情愿用自己的命来报答你的。她不曾留有遗憾,你又何必自责?对于星桥,是香罗袖辜负在前,她不曾动过真心,她自始至终只心系于你。”

燕空双眉微蹙,情急地脱口而出:“你生气了?”

顾青山垂眸未答,只问:“在金城,你早知我是琉光楼的人?”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并不知情。”燕空解释,“那时我只觉你身手诡异惊人,却无内力,我实在看不出你师出何门,直到我在百草堂发现香罗袖在你身边,我才知道你出自琉光楼,而她告诉我,你是东扶亲传弟子,我一开始只是通过你的身手去想当年如果和东扶交手会如何,只是想从你身上找到东扶的影子,可慢慢地,我发现自己想得越来越多的是你……你在何处、在做什么、同谁在一起……我还会想若你知道当年之事……”

“你却从未向我提及。”

燕空紧抿薄唇,眼前生气的美人儿像座冰山,他却手足无措,“我在世上曾经只害怕有人伤害安乐和元灿,但自从遇到你之后,我只担心一件事——我怕失去你。怕得要疯!”

顾青山微怔,燕空炙热滚烫的目光落在她心里,霎时烫得她面色红晕,不待她回过神,人已被拥进燕空的怀里。强有力的双臂紧紧地抱着她,宽大的手掌托着她的后脑,亲昵地抚摸过她浓密的长发,顾青山的世界里顿时只剩下了他的呼吸、他的心跳,似乎只有他一人,就能填满她孤寂的世界,似乎她也终于能有所憧憬,憧憬也许未来不再是她想象的孤独与无趣。

顾青山咬了咬牙关,到嘴边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她想自己再贪恋一下也可以的吧。

她缓缓抱住燕空的腰,闭上双眼,享受着他的爱、他的思念、他的害怕甚至他的不安。

只要,一下下,再贪恋一下下……就好……只要一下下……

“你想知道,当年我的内功为何被废吗?”顾青山的唇畔呵出一缕白气,“当年你攻打琉光楼前,我被东扶逐出师门,我一心以为只要我能证明自己的本事,证明我不是靠着东扶的庇护才在琉光楼站稳脚跟,所以我想名扬江湖四处找人挑战,却忽听琉光楼毁于大火,急于奔回却被仇家追杀暗害,失了内力,险些难逃一死,是金城百草堂的老师傅捡回我的命。”

顾青山缓缓支起身子,扬起脸望着此时脸色煞白的燕空,“穆家全家灭门、琉光楼毁于大火、我三番两次死里逃生……倘若我说,我这一生的坎坷与悲伤,都是拜你所赐,你又能期许我什么呢?”

顾青山徐徐后退,从燕空的怀里走出,身上残余的温暖被冷风一吹,刺骨的寒意如刀子割进心里,“你的情意,在你我国仇家恨之间,在你我恩怨情仇之间,又能值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