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顾青山已见过三司长官,众人向元灿和安乐行礼后,便启动了关押段嫣然的机关。
机关一开,牢里的段嫣然便扬声大笑,笑声尖利刺耳,让人浑身不自在。
“我单独和她谈。”
顾青山撂下这话,便从容不迫地迈步而去。
元灿只得扯着嗓子喊:“嫂子放心,机关门还别有洞天,里面的一举一动我们都看得见,若是她敢动嫂子,我立刻冲进去!”
身后的机关门灵巧地合上,隔绝了元灿的声音,而室内也当真不见光。
黑暗里,唯有段嫣然的如鬼如魅的笑声,和铁链摇晃碰撞的声响。
顾青山抽出元灿适才备好的火折子,刚一点亮,只听“哗啦”声响,一股腥热的风汹涌而来,顾青山立刻转身用火光照亮身侧,只见一张肮脏油腻的脸扭曲又疯狂地冲来,段嫣然张大口,舌尖舔舐,脸上和脖子上的青筋暴起,死灰的面容,像是要一口咬住顾青山脖子的鬼怪!
远在机关门外的众人看见这一幕都吓得够呛,都咬紧了牙关纷纷后退,不敢出声。
而机关门里,顾青山更真切地感受到,段嫣然呼出的酸臭热气扑在自己脸上,而顾青山始终面不改色,只是举着火折子打量了段嫣然一眼。
她双手被铁链束缚着,行动范围受限,赤足踩着冰凉又凹凸不平的石面,全是血,满头脏发里隐约瞧得见银针,可见她头上已被人施过酷刑。
顾青山缓缓抬起眼眸,伸手向段嫣然,段嫣然扭头便去咬顾青山的手。
看得安乐心头咯噔一跳,惶恐地去抓身边人。
顾青山却不躲不闪,只轻轻摘下段嫣然头顶的银针,淡淡地说:“何苦让自己成为一只怪兽?”
段嫣然见她如此,疯狂的势头渐渐恢复正常,不再装神弄鬼,眼里又有了人的神采,只警惕地瞪着顾青山,“你是谁?”
“我觉得你应该知道我是谁。”
段嫣然打量着顾青山,忽而冷笑道:“是你,燕空那个混账东西的姘头,害我的也是你!”
“害你的人,永远都是你自己。”
“哈哈哈!”段嫣然再度狂笑,“少敷衍我!敢做不敢当?我知道你来是为什么,我也知道,他们弄不死我!我死了,燕空也死定了!你想要我解了他体内的金蚕蛊,我知道,可我凭什么要帮你?凭什么要救他?我就是要他死,要你心碎!要你们都给我陪葬!哈哈哈!哈哈哈!”
凄厉又张狂的笑声久久回荡在黑暗里,连机关门外的人听见这笑声,都忍不住心里狠狠一揪,全身爬满了鸡皮疙瘩。但顾青山始终无动于衷,只晃了晃手里的火折子,看着跳跃的火光出神,“你误会了。”
段嫣然微怔,“误会?我误会了什么?”
“误会了……”
顾青山有意拖长尾音,意味深长地转了转手中的火折子,突然她手中一动,火光熄灭,四下如深渊般伸手不见五指,却只听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惊得机关门外的人纷纷急躁起来。
刑部尚书颤颤巍巍地指着机关门,心里是不寒而栗,“我们……我们要不要进去救……”
“不用。”元灿强行稳下心神,“是段嫣然的惨叫。”
“这这这……声音,太、太毛骨悚然了!”大理寺卿惶恐不安地看向左右的同僚,吞吞吐吐地说,“我们也算是见识过不少酷刑的了,说些大逆不道的话,连上不得台面的活人剥皮、剖腹抽肠……我们也经得住,可也从未听过如此……如此心惊胆跳的……”
“活人剥皮?还有剖腹……”安乐听到这已经恨不得双眼一闭,昏过去得了,吓得浑身冷汗,差点没忍住一口吐了出来。这里浓浓的恶臭,又满是血腥味,安乐只得紧紧抱住身边人不撒手,无力地靠着,再端不住公主的架子。
御史台也经不住连连摇头,口里直呼:“造孽啊造孽啊!”
元灿却突然伸手抓住近在身旁的御史台,“别说话,你们听,那一声惨叫后,没动静了?”
众人一愣,敛气屏声地听去,的确死一般的毫无声音。
“开门。”
顾青山冰冷的声音忽然在寂静中响起,反比之前那声惨叫更令人心慌惊恐。
元灿忙指挥他们启动机关门,门打开后,依旧静得慎人,唯有顾青山面不改色地走了来。
她迎面微眯了眯眼,适应了火光的亮度后,这才看清众人皆是脸色煞白、大汗淋漓的模样,连安乐和金钰紧紧抱在一起都浑然不知,反倒令顾青山匪夷所思起来,“你们怎么了?”
元灿大着胆子上前,往顾青山身后的漆黑望了望,嘴皮都在打颤,“你们……”
“我们聊得很好,她也老实交代了解药,你哥有法子救,你不用担心。”
顾青山说得云淡风轻,却又不像是骗人的样子。
元灿看着她的背影,一时间竟不知道是追上顾青山再问问,还是进去看看段嫣然?
因为直觉告诉他,他似乎担心错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