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山无所谓地挑眉轻笑,似对他的回答并未觉得意外,反歪着头托腮道:“若要我信你刚才那番话,好歹也得拿出诚意,不是吗?空口白话,我如何知晓真假?”
燕空立时不假思索道:“我欲娶你为妻!”
顾青山愕然大惊,却也不过转瞬,平静的面色再看不出丝毫情绪。
燕空不知她所想,迟迟未见她有所回应,已心急如焚,霍地站起身正要再言,却见顾青山慢条斯理地撑着膝盖起身,掸了掸身后衣裳的泥土。
虽不言一语,却令燕空的心咯噔一声沉入万丈深渊。
“为何要在绾宅对我动手?”顾青山的质问似乎与燕空适才所言并无关系,而她语气极淡,淡漠到连陌路人都不如,“是要做戏给谁看吗?”顾青山咄咄相逼,“你受伤,当真只因此?”
她略顿了顿,望向远处朦胧的夜色,余光却落在他肩头,再度哂笑:“燕空,我最恨人当我是傻子!”
燕空蓦地僵硬如冰,冷汗涔涔,无从回答。
顾青山轻浅哂笑,傲然之姿竟有种难以违抗的威容,“我不会嫁你。”
她言之轻巧,落之沉重,燕空未曾觉得自己竟如此卑微。
“为何?”他明知原因却依旧寄希望于旁的,急急地上前握住她的手,却被她轻盈闪避,掌心只滑过一截碧幽的衣袖,似有似无,愈发令他不安,“若是担心我家人……”
顾青山早已转身大步走远,霍然止步,皱眉扬声道:“你是大元人。”
燕空本欲拉住她的手悬在半空,胸口闷了口气难以适从。
她微侧眸,斜睨了他一眼,微启红唇道:“我的血液,不允许我嫁给大元人。”
夜色冷如水,青影已融入纷飞的白雪中无踪无影。
燕空良久伫立,俊颜铁青,暗沉难辨神色。
顾青山自始至终不曾疑惑自己究竟如何知晓她的女儿身,只能说明,她早有所怀疑。
而今夜,不过她一出将计就计的试探!
是谁令她起疑?是景凌?
长眸掠过一丝阴狠,紧咬的牙关磨得霍霍作响,颤抖的双拳难以泄愤,忽地一掌击向篝火,掌风折断烤鱼的树枝,溅起漫天星火,轰鸣声中,燕空跪地呕出一口鲜血,染红身前的银发。
在他掌心紧握的青色药瓶,像是某人讥讽的笑眼,在死寂中吞噬黎明。
*
顾青山匆忙赶回绾宅,却在无人的官道上陡然顿步。
绾宅人见她被掳,如何此刻平安无事归来?
显然她一时间琢磨不出极佳的借口,此时宵禁,她不宜在外逗留,又该去何处?
顾青山尚在思忖,却已辨听出不远处有宵禁巡逻队的踏步声,她立时躲于暗巷中,兜兜绕绕,不多时,立在巷口已可见街头高悬大红灯笼的府邸。顾青山并未犹豫,轻盈地窜上前去翻墙而入。
甫落地,耳边已响起某人爽朗的笑声:“深夜二度幽会,真是忙得你够呛。”
顾青山警惕地昂首回望,果不其然是一张嬉笑明媚——讨打的脸!
“你怎知我会来?”
景凌负手而立,摇头,“我并不知,恰逢散步至此。”
“嘁,二殿下真是好兴致。”顾青山挑眉抱肩,“你又怎知我之前见过谁?”
“我去过绾宅,碰巧撞见绾宅里里外外忙作一团,竟是丢了个人。”
顾青山无视景凌的挤眉弄眼,大步往庭院去,哂笑道:“怎不见嵩义和白风?”
景凌伴在身侧,眸眼轻轻含笑。他如今行动受限,只得命嵩义和白风追查顾青山下落,早知晓顾青山被燕空带入山中,且被飞歌门追杀有惊无险。嵩义回府复命,白风留守直至刚才方归,言及顾青山已朝此处来,景凌这才久久相候。
“聪明的女人,往往……”景凌故意一顿,凑上来,笑道,“深得我心。”
顾青山穿过高矮错落的密林,沿着石径快步疾走,忽地一个胳膊肘顶在他胸口,不痛不痒,景凌愈发爽朗大笑地追上她,问:“燕空他同你说了什么?”
“白风不曾向你回禀?”
景凌笑意顿散,撕破笑脸的面具,猛地拦住顾青山,盛气凌人逼问:“你所说的解药和交易,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