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阿爹自己心里还没盘算明白呢,口不对心附和,“明鉴,明鉴。”
“不识抬举的东西!”徐钦恼怒,抬起手中鞭子一挥,王灵右手膀子的衣衫应声而列。
王灵索性把心一横,昂首道:“郎君纵是千百富豪、万般能耐,也不能屈我之志!落叶归根,归葬故土!大河西流,此志易也。郎君只管打死我便是。”
周遭围在外圈看戏的平民一阵欢呼叫好,他们平日里受权贵欺压,若是有权贵豪门当场收为奴仆,大约是不敢拒绝的。可人之所以称为人,不正是因为那身处黑暗却向往光明之心吗?我做不到,但我至少能为做到的人欢呼喝彩。
徐钦胀红了脸,骂道:“区区几个伶人,小爷我还怕买不到?”
王承志懒洋洋开口道:“好个不识抬举的,大爷宴上亲自作保,就是让你这般下人面子的?罢,罢,只瞧在王爷禁令的面子上,容尔等贱民放肆一回。”
王承志说了这话,周遭纨绔理智回笼,这是成都府,王爷就在此地坐镇。王爷向来爱民,刚颁布了禁止买良为贱的法令,他们虽是家中闲散人员,可也非寻常人,若是被捏住把柄,借以攻击家族如何是好?
“是极,是极,几个水平一般、脾气死硬的伶人,要来作甚,不如我置办的小戏班。”
“阿钦,算了,且瞧不上。你买了,我可要笑话你不识货。”
一同来的纨绔三三两两劝慰着,赶车的把式最会看人脸色,连忙把牛车、马车缓缓驱赶,给郎君们台阶,顺势走了。
王承志也吩咐童儿起身,车帘落下,把王灵深深作揖致谢的身影挡在牛车之外。
富家郎君们走了,旁边听戏的人才围上来,没口子赞王灵硬气。
“王二小子好样的!咱平民老百姓也不是任人欺负的!”
“就是,瞧那个脾气,就是进了府中也讨不了好。”
“谁说不是,到时候别说荫蔽,让主家打死了,不过两贯烧埋银子,又哪出说理去?”
“多谢诸位叔伯兄姊解围,若非大家齐心协力,为我等压阵,今日哪能这般轻松?”王灵团团拱手道谢。
诸人哄然大笑,“王二小子也长大懂事了,瞧这有礼有节的模样。”
“自然该懂事了,眼看着就要成角了!日后也是穿金戴银、绫罗加身的富贵命!”
“不谢,不谢,都是近邻,合该帮衬着啊!”
王灵定睛一看,果然还是那卖面的摊主,能把“近邻”二字用得如此巧妙的,只有他了。
王阿爹此时才反应过来,那些威势过人的郎君们一走,他又恢复了能言善道的本性,和周遭人应酬起来。
王灵趁机缩回后面,王阿娘带着王三、王四把扔到台子上的通宝捡起来。往日松松垮垮的钱袋,今日竟然鼓鼓囊囊,王阿娘笑得见眉不见眼,嘴角咧到耳后根。
看着王灵来了,王阿娘条件反射把钱袋子往身后藏。准确来说,这些通宝都是打赏给王灵的,若是王灵要求分一半可怎生时候好?
王灵没把心思放在这上面,他是该想想,怎么报答王家郎君。
日后,他肯定是要接着唱戏的,可若再如今日一般怎么办?必须托庇于人下啊!
伴随着王灵带来的人气,王家班子今日其他演老了的曲子把戏,也得了不少打赏,一家子人人笑脸盈盈,看着天色将晚,依依不舍的赶车回去。
破天荒的,王阿爹开口,“老二累了吧,坐车上。”
为了谁坐车的事情,王家还打过官司,王阿爹此时分配,明显是不论长幼论能力。王大紧紧攥着拳头,怒目而视,其他人抬头看天、低头看地,就是不看这修罗场。
王灵却轻描淡写摇摇头,“今日没唱多久,不累,走着就是。倒是阿枝登台、奏乐、收钱,一人做了三人的活儿,合该歇歇。”
不顾阿枝摆手推辞,王阿爹心情愉悦得叫了阿枝坐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