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伤亡如此之小，阿姊居功甚为。也证明这套后勤制度行之有效，反复检验之下，可用于伐蜀之战。阿姊是该多蓄力，成败在此一举。”王灵再次重申了这次议事的主题，又道：“裴铸在军中表现很好，再打几场大胜，也能在议事堂有一席之地。如今阿姊可愿把李敬仁放到我麾下？”
裴晚云哭笑不得，“你怎么就看上仁哥儿了？”
“见猎心喜。”王灵笑道，还是那句话——肖我。他模仿着李存勖，借此得到他的赏识重用。而今日的李敬仁和当初的他几乎一模一样。不是容貌家世，而是性情。刚毅果决、英勇善战，他知道自己要什么。才短短一年时间，李敬仁就收服了洪湖周边势力，练出了一直英勇善战的水军。赶巧两人发迹的年龄都差不多，若是把李敬仁放到二十年前成都府，又是一个王辰云。
裴晚云笑而不答，王灵不再坚持。
王灵亲自拜见李存勖，重申自己渴望伐蜀为父母兄弟报仇的志向，还当场发下重誓，若不能报这血海深仇，不足以称王道孤。
这种干得多要得少的属下，李存勖巴不得多来几个。再多心腹劝谏他警惕王灵，李存勖都未听信，只道：“辰云以身家性命托于朕，朕亦剖心以待。”
话说的如此好听，等到李严从蜀国回来，伐蜀大军出发的时候，主帅仍旧不是王灵。
李严出使蜀国，如今的蜀国是王衍当政，就是那个当初因王灵临别飞书坑了张太子一把的徐贤妃之子。更有名的大约是他的母亲和姨妈，徐贤妃与花蕊夫人这两位美人，放大了王衍的奢侈无度、横征暴敛，徐氏甚至把花蕊夫人活成了典故，日后蜀中再有倾国美人，常以花蕊夫人呼之。
蜀国开国之君王建打下的基业，才短短数十年就被王衍糟蹋得只剩空壳子。崽卖爷田不心疼，当初鲁子谋关于国家兴亡，在子孙孝贤与否的断论，如今想来也十分鞭辟入里。王衍奢侈淫靡，大兴土木，委政于宦官、狎客，纵容太后、太妃卖官鬻爵，致使朝政败坏，贪腐成风。这个败家子还在国内四处巡游，强制沿途州县供应食宿，百姓苦不堪言。
更可恶的是，李存勖遣李严使蜀，王衍居然不让李严带贵重物品出川。王衍立下法令，严禁奇货出剑门关。李严出使一趟居然只带回一些金银、地毯和布匹，惹得李存勖大怒，大骂王衍竖子，直言“物归中国，谓之‘入草’，王衍其能免为‘入草人’乎？”
天下所有好东西，都该归入主中原的天下共主所有，王衍如今严令珍宝奇货出川，他把自己当皇帝了。哦，对，蜀国如今自称皇帝，并不接受李存勖册封。帝与王是绝对不同的两个概念，李存勖能容忍累世界强盛的吴王杨氏，能容忍与梁国交好亲密的凤翔李氏，但绝对容忍不了王衍这样的废物，占据皇帝名号。
再有王灵等人撺掇，伐蜀之行，已成定局。
王灵为推动伐蜀之战，谋划许久，可主帅仍旧没落到他头上。主帅是李继岌，李存勖长子。当初刘氏能以妾室之身封后，这个长子功不可没。
当不成主帅，副帅也没轮到王灵。跟随李存勖多年，有救驾从龙之功的郭崇韬总揽一切，李继岌虽为皇子，然年纪尚幼，军中大事，悉决于郭崇韬。王灵争不得的，当年他还是一介商贾的时候，郭崇韬已经和梁国对峙，为当世名将。王灵被先帝旌表为义民的时候，正是郭崇韬大败梁军，保卫潞州之时。
历仕两代三主，官居宰相，当世名将，文武双全，履历丰厚。灭蜀，仍旧是灭国之战，李存勖不能亲自参与，就要把功劳堆到长子头上。而要保证这次灭国战顺利，战功、能力，才干、资历、家世，样样俱全的郭崇韬是不二之选。
王灵仍旧只落得个从旁协助的地位，李存勖让王灵从归州、房州进军蜀国，美其名曰这两州都在王灵治下，无需他千里行军，劳神费力。又敲打王灵，不可过快攻入成都府，攻入首府，灭亡一国的荣耀必须让给他的长子李继岌。
王灵垂目，他早知看中家世和不拘一格同时存在于李存勖身上。当初还是一个伶人的时候，他不理解跟着李存勖南征北战的寒门将士为何会反，如今他明白李存勖太看重家世，非出身世族之人，不能占据高位。
他为李存勖打下这么多地盘，恭顺、谦卑，仍旧没换来应有的重用。难道常常陪着李存勖唱戏，让他以为自己还是那个当街登台、寒门鄙陋的伶人吗？
他如今，不仅仅是个伶人了。
王灵受此慢待，王伞也十分不满，但他还是强压着愤怒问：“哥，还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