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明白了。
只要那只眼睛完全闭合,属于“司命”这个角色的所有存在痕迹——就将被彻底抹除。
不仅是他,还有之前失败的那些“他”,
那些不愿服从命运而反抗、赌命、挣扎的影子,也会在那一瞬全部消失。
这个世界,将不再允许“司命”这个角色存在。
而他,将连失败的资格都不再拥有。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喉咙发紧,脚步却依然被那看不见的命运丝线牵引,无法停止。
仿佛一只困在钟摆里的玩偶,被强行拖向注定的高点。
他开始大声喊叫,嗓音撕裂般嘶哑:
“停下!!我不是你们!!”
“我不是之前那个失败者!你们不是我!!”
可他身后,那一排排沉默攀登的“自己”仍未停步。
那些身影,有的残破、有的满身鲜血、有的抱着卡牌像握着骨灰盒一般,还有的,面无表情,像行尸走肉。
他们没有回应,就像他此刻无法回应下一个“他”。
而前方,又一个“司命”站到了尽头。
那人站在悬崖边,回头看了他一眼。
那是一双死寂空洞的眼睛,没有希望,没有恨意,只有彻底的空白。然后,他无声跃下。
如灰烬坠落,连回响都没有。
“啪——”
像是卡牌被折断的声音。
又一位失败者,跌入了回收的命运堆里。
千面者的声音在他耳边炸裂开来,狂乱、扭曲、癫狂地咆哮:
“为什么!为什么还不能让它满意!”
“司命!你也要失败!”
“你不是说过你不信命的吗!”
“你忘了吗你第一次站在我面前时,那张牌都在颤抖,你的眼神像刀!”
“它————看了你一眼!”
“那一刻,它笑了!”
“你是我下注最多的赌徒!是整个命运剧本中唯一被它‘多看一眼’的角色!”
“可你现在,也要跳下去了吗!!”
司命的双腿在颤抖,汗水顺着脊背滴落,寒意从骨缝中涌出。
他的脚步已经到了尽头。
那只巨眼,正在缓缓闭合。
像一张即将盖章的审判文书,签下永恒的弃置。
他拼命挣扎,却动弹不得。
某种如同“编剧”写下的规则,将他嵌在这台阶终点,不能前进,也无法后退。
他的意识开始崩裂,有什么在内心深处尖叫:
“不能让它闭上眼。”
他撕裂喉咙般喊道:
“住手!停下!!我还没——还没——!”
他站到了尽头。
他低头,看着手中那张卡牌。
——《宿命赌徒的挽歌》。
那卡牌正微微发烫,边缘浮现不规则的裂痕,似乎即将燃尽它最后的神性。
可那火光,连他自己指尖的阴影都照不亮。
他喃喃:“我……”
“我……是司命。”
“……不信命的——司命。”
他想高举卡牌,像他第一次赌命时那样,把全世界的命运丢上赌桌。
但他的手,已经开始从指节处崩解,如雾,如灰,如被时间删改的剧本注释。
那一刻,他终于明白了。
原来他不是主角,他是被钉在故事模板上的“变量”,
是千面者精心培养、反复掷出的骰子。
而那唯一的观众——“终焉之眼”,正是故事背后的真正主宰。
它不满意,便重写一切。
他想怒吼,想抗争,想像从前一样,在死亡前撕出一个可能性。
可就在他张口的一刹那——
他的身体猛然一沉。
他,也坠落了下去。
无光。无声。无名。
……
「第九千四百二十一次,坠落。」
「那只眼,也已接近闭合。」
「没有人再记得司命。」
「没有人再记得命运。」
「没有人再记得,这一场戏。」
梦魇仍在继续。
世界,从未停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