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也就听说过前首辅叶向高,以及如今督师辽东的大学士孙承宗,还有如赵南星、高攀龙、杨涟、左光斗等人皆在其中,倒是不曾把这份东林点将录记全。”
江河笑道:“我也不曾记全,但这个汪文言我正好知道,因为此人便是出身于我歙县。而且此人还是东林党中的一大异数,其他人要么是东林书院出身,要么至少也是有功名在身的,偏偏这个汪文言,却连读书人也不是。”
吴三桂惊讶道:“这可奇了,连读书人也不是,居然能成为东林党一员,此人我还真未曾听说过,烦请汉生兄与我好生讲讲。”
江河指向旁边的椅子,道:“我们坐下说,审这汪七也不急。”
吴三桂听罢,便随手放开汪七,过来坐下,他此时还真对这个东林点将录里的鼓上蚤汪文言生出了兴趣。
江河瞧他坐下后,这才接着开口道:“这汪文言乃是歙县的狱吏出身,据说颇负侠气,饶具智略。当时在这歙县也颇为有名,被称作是歙县的宋江。后来时任刑部员外郎的于玉立听说了他,将其招入京中,由此搭上了东林党的线。”
“入京之后,据说此人花钱捐了个监生,后来因缘结识了当时的东宫伴读王安,在其门下听用。并以监生身份,运作了一个中书舍人的官职……”
明朝的中书舍人其实也相当于是捐官,江家的先祖江元当年因资助朱元璋十万两饷银,便被赐了个中书舍人的官。歙县五大商家中的吴家因在万历年间打朝鲜之役时输银五十万两,更是被万历皇帝连赐了一日五中书。
所以汪文言得的这个官,其实也不是什么重要官职,并无实权,主要是自此有了个官身,更方便在朝中行走。
汪文言投靠到王安门下后,还进言让王安劝当时的太子朱常洛行善政,发帑金济边,为朱常洛在朝野都搏得了好名声。汪文言也因为这个进谏,得以被东林党的杨涟、左光斗等人另眼相看,与其往来。
万历四十八年,万历皇帝弥留之际,据说也是汪文言建议王安坚持带太子朱常洛去觐见万历,最终才得以成功即位。
因此一事,汪文言更受东林党重视,让他正式成为了东林党的一员。而汪文言在此之后,更是出谋划策,用计帮东林党斗垮了齐、楚、浙三党。
所以后来阉党成员作东林点将录时,还特意将汪文言放了进去。尽管将其安排成了身份较低的地贼星鼓上蚤,但却是“捧把帅字旗将校一员”,居中联络内外廷,地位颇为重要。更因其智计,还成了当时东林党的两大智囊之一。
另外一个智囊则是当时任山东道御史的黄尊素,也是后来明末三先生里黄宗羲的父亲。
可惜朱常洛这个泰昌帝只做了二十九天皇帝就驾崩了,泰昌帝死后,天启登基,开始重用其近侍魏忠贤。而魏忠贤为争权,与天启的乳母客氏合谋杀害了当时已是掌印太监的王安。
王安一死,汪文言这只鼓上蚤便失去了最大的政治靠山。随后,魏忠贤的手十,顺天府丞卲辅中立即弹劾汪文言,使其丢了官职与监生身份,后来还被逮捕入狱。
不过因为东时的东林党仍然势大,却是出面保住了汪文言,让其无罪开释。
汪文言之后,仍然被东林党重用,甚至受到了当时首辅叶向高的注意,将其提拔为内阁中书。
眼下已是天启五年,随着东林党的全面失势与倒台,汪文言这个小人物自然也没能逃脱,甚至阉党最开始就是把汪文言做为打倒东林党的突破口,率先将其下狱。逼他承认伙同杨涟、左光斗等人在“封疆案”中接受了熊廷弼,以及包括前任辽东经略杨镐的贿赂。
杨镐是万历年间萨尔浒之战失败的直接负责人,目前也被下在诏狱中受审。
“……如今汪文言应该已是身在北镇抚司诏狱,眼下东林党又已失势,朝中阉党独大,他的下场也是……”
旁边的汪七听江河讲到这儿,忍不住大惊道:“你说什么,我四哥已经被下狱了,东林党也倒台了,怎么可能?”
先前他听江河讲起汪文言出彩的事迹时,还显得得意洋洋,与有荣焉,这时大惊的同时,已是不禁面上惶然。
江河闻言,忍不住以可怜的目光瞧向他,摇头叹道:“东林党早在去年就已经倒了啊,你平日不看邸报的吗?也是,你这种人哪会看什么邸抵,怕是识字都未必。”
“你莫要小看人,我字还是识得百十来个的。”汪七据理力争。
这话一出,江河、吴三桂以及书砚,都忍不住大笑。
汪七不由面色难看,最后颓然道:“好吧,我招,江公子你问什么,我都说。”
他最大的倚仗也就是这个已经混到京城当官的四哥汪文言,尽管两人也不是亲兄弟,而是堂兄弟,但终归是亲戚,也有份亲情。
以前汪文言在歙县时,对他便多有帮衬。他所谓的在歙县大牢中有关系,其实也是汪文言当初留下的遗泽,还会对他有所照顾。
现在得知自己这个最大的靠山居然已经被阉党所害,下了锦衣卫诏狱,甚至连东林党都失势倒台了,让他立即就没了底气,只能选择乖乖招供,否则那个吴三桂是真敢剁他手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