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练则点头道：“略有耳闻。”
江河又笑道：“我们江家跟许家也是世交，许家这一代里有个叫许文劭的，因受许阁老恩荫，也入了你们锦衣卫就职，充了个闲散千户，不知沈百户可曾听说过？”
沈练听罢，立即不由有些被戳到地心生感叹。他在锦衣卫里任劳任怨、打生打死地好不容易才熬到这个百户之职，像许文劭这种世家公子，什么都不用做，躺在祖上的功劳簿上，就能受恩荫而成千户，当真是不能比。人生能投个好胎，果然是比什么都重要。
心中略加感叹后，沈练道：“锦衣卫如今在籍的已是好几万人，人员庞大，身份复杂，这位许千户，沈某却是无缘结识，也不曾听人说起过。”
江河含笑道：“既然同在锦衣卫，总能认识，沈百户回京后，不妨寻人去打听打听，也代我问个好。”
“却是尚不知江公子如何称呼？”沈练问道。
“我叫江河，长江的江，黄河的河。”江河笑道，“我与这位许千户的四弟，既是同窗，也是好友。我们虽然见过的次数不多，他必然也是知道我的。”
“好，沈某回京后，定然帮江公子把话带到。”沈练直视着重新打量江河，片刻后，点头答应道。
“甚好，那沈百户这个朋友，江某人也交定了。”江河闻言，立即大喜地笑道。
沈练既然肯答应给他代话，便也等于是答应了眼下之事。
有些话，没必要说的太明白。
沈练接着不动声色地把手中包裹重新包起，系在自己腰带上。那沉甸甸的份量，也压得他心中更加踏实了几分。
江河又笑了笑，道：“我以前还曾听说过句话，叫‘选择大于努力’。人生之中，在某些关键节点选对了，便能胜过十年、二十年的努力。我相信沈百户今晚，做了一个非常正确的选择。”
沈练听罢，略有些勉强地扯开嘴角笑了笑，再以余光扫了眼骆骁手中直指着他的寒光闪闪箭头。
他眼下的这个选择说穿了，其实也并不难选。因为一旦选错了，他很可能就会丧命于此。
以这个江河的大胆若厮，他一点儿也不怀疑，如果他不肯接受对方的建议与银子，对方是真的敢毫无顾忌地射杀他这个锦衣卫百户。
至于因此而造成的严重后果，甚至江河因此会被扣上谋反罪名，乃至最后也逃不了一死，那也都与他无关了。他到时都已经死了，还谈这些有个屁用。何况以这个姓江的能力与背景，说不定还真有本事把杀了他们的事给掩盖遮掩过去，到时他就更是白死。
他虽然心中尚有几分正直与正义，没有跟大部分锦衣卫一样同流合污，也不会巴结上官，但他也不是那种不知变通之辈。更没有了为了件无关痛痒的差事，而甘愿不惜冒死的觉悟。
他只是个小小的锦衣卫百户，还没那么伟大。
江河说的很对，汪文言的亲眷很多，只是死了个汪七，确实无关紧要。何况这汪七只是汪文言的堂兄弟，关系也远了。
锦衣卫在抓人过程中，因拒捕反抗，而至被杀者在所多有，今晚也不差多一个汪七。
更别说替江河遮掩下此事，还有白花花的银了可拿，就算分了两个手下各五十两，他也尚有整整一百两。一百两银子放在京城，也算是大手笔了，能够抵得上他好几年俸禄。
江河抬手拍了拍沈练的肩头，拱手告辞而去。
沈练目送着他直走回己方阵中，那个领头作猎户打扮的箭术高手才带头放下手中弓箭，也立即让他松了口气。
江河又转身向他挥挥手，带人走进了斜对面的巷子中，口中还拈了一曲，“看世人，看世人慌慌张张，却只为碎银几两，偏偏这碎银几两，能解这世人慌张……”
曲调与词都有些古怪，他从未听闻过，偏偏听来却颇有些韵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