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77章 太子殿下的眼睛看不见。……
角落里的季乐瑶听到脚步声, 缓缓擡眼,见是季明瑶,将她从上而下的打量了一番。
今日季明瑶身穿华丽的浅紫色宫裙, 繁复的宫裙长及拖地, 裙摆处用银线绣着银蝶, 行走时好似蝶儿在翩翩起舞, 长裙束腰, 勾勒出玲珑有致的身段。
这件宫裙没有宝石和珍珠点缀,也没有多余的装饰, 却有种低调的华丽。往常季明瑶衣着淡雅, 尤其是江月芙死了之后, 季明瑶常穿月白衣裙, 只戴一只简单的白色珠花。
今日这身浅紫色宫裙, 衬得她清冷高贵, 有一种经历风雨之后沉淀出的沉着冷静,加之这件华贵的锦衣衬托,季明瑶刚进这刑部大牢之时, 季乐瑶有种恍然的错觉, 就好像站在她面前的是皇后, 满身的矜贵之气,令人无法忽略。
季明瑶梳着飞仙髻, 鬓边垂下一支金步摇, 行走间那步摇轻轻晃动, 却并不会大幅度地摆动。
季乐瑶觉得眼前的季明瑶不知何时竟与往常判若两人, 犹如脱胎换骨了一般。
像是明珠洗去了表面的尘埃,绽出华丽耀眼的光芒。
她突然意识到,她和季明瑶的差距好像越拉越大。
不单单只是因为她成了杀人疑犯, 与季明瑶身份的天上地下的区别,更指的是她周身的那种从容的气度,那种可堪为大燕皇后的贵气,她与季明瑶有云泥之别。
季乐瑶心中的自卑和嫉妒像野草般疯长,这样的差别让她觉得自己肮脏卑贱不堪,觉得自惭形秽。
她知道季明瑶一定会来狱中,来落井下石,为江月芙之事,与她做个了结。
从昨夜起,她便蹲坐在墙角,一刻也没阖眼,特意等着季明瑶,为她准备了这场大礼。
她拍掉了裙上的稻草,但这牢房里没有铜镜,季乐瑶不知发髻歪斜,头上还插着两根草,看上去甚是滑稽搞笑。
她走近季明瑶。
被牢房的那道木门隔开,她双手抓着道木门,怨毒的目光从门卷大的缝隙中射出。
“季泽川死的惨烈,落得个万箭穿心,死无全尸的下场。”
见季明瑶脸色苍白,骤然攥紧了裙摆,“是不是很心痛,是不是难过的想死呢?
她轻笑一声,“季泽川有今日这般凄惨下场,都拜你这个好妹妹所赐。若非你平日亏心事做的太多,心肠太过歹毒,算计谋害他人,遭了报应,季泽川又怎会落得个被恶狼分尸的下场。”
“听说边关一战,季泽川不顾劝阻,贪功冒进,中了鞑靼人的陷阱,致使一万大燕骑兵精锐全军覆没。季泽川也被暗箭射下山崖,就连尸体也被野狼分食。”
季明瑶怒吼道:“你说谎!”她脸色惨白,手紧握成拳,再也忍不住呵斥出声。
尽管愤怒至极,却依然操持理智,能沉着冷静的思考,如此这般重大的军情机密,季乐瑶又是如何得知的?
自从兄长去了边关战场,便从未打过败仗,他和韩将军配合得天衣无缝,她不信战无不胜的兄长会突然战死,兄长擅出奇兵,巧设各种机关术,又怎会全军覆没,落得如此惨烈的下场。
但从季乐瑶表情和神态来看,不像在说谎,而裴若初突然提出要去边城,恐怕也已经知晓了此事。
裴若初选择对自己隐瞒,应该是怕她会担心,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想去边关调查兄长之死的真相。
季乐瑶却大笑道:“季明瑶,你怎么如此蠢笨,自然是因为武德侯父子根本就不是去驰援的,而是去取季泽川性命的。”
见季明瑶不相信,季乐瑶又道:“季泽川有把刀叫封喉,对吧?”
她每说一句话,季明瑶的脸色便更白一分。
“那把刀连同季泽川的尸体在山崖下被找到,如今那刀就在赵晋的手中,赵晋曾对下属炫耀,说这把刀真是一把难得的宝刀。”
那把刀,兄长绝不离身,因是兄长的师父为他亲手锻造,兄长将那把刀看的比自己的性命还要珍贵,那把刀是绝不会离手的,除非是兄长真的遭遇了意外。
季明瑶在心中不断地对自己说:除非是她亲眼见到兄长的尸体,否则她绝不会相信。
“季明瑶,你想不到吧?当初你好心救下了江月芙,却害了她的性命,更没想到你想帮赵晋,他却恩将仇报害你兄长。”季乐瑶那尖细的笑声响彻整个刑部大牢,“季明瑶,你自诩聪慧,那你可有想过,会有今日这般结果。”
季乐瑶见季明瑶那般模样,终于觉得解气了。
“你设计将我关在刑部大牢中,如此处心积虑设计陷害我,却仍然奈何不了我。”
季乐瑶虽然被送进这刑部大牢之中,但她用头上的金簪收买贿赂了牢中的狱卒,打听到就在昨夜她的兄长已经回京,兄长必定是为了她成了世子妃特地赶回来为她道喜的,可没想到她被季明瑶害到如此地步。
不过只要兄长回来,她便有救了,若不出差错,兄长应该立了大功,等着听封了。
若兄长成了首辅,为六部长官之首,将她弄出刑部大牢,不是轻而易举吗?
因此季乐瑶越发的嚣张得意。
“季明瑶,事到如今,你我之间的较量仍未结束,你算不得赢,我们之间仍未分出胜负。”
倘若她能走出刑部大牢,她和季明瑶之间便是你死我活,不死不休。
季明瑶深深吸了一口气,她仔细回想往日种种。
在武德侯带援兵出发的那天夜里,她策马去追赵晋,那时,她便是担心赵晋因为江月芙之死,会有心结,她承诺赵晋一定会拿到证据。
但她仍然不能放心,便一直写信问边城的消息,兄长也一直有信寄回来,直到五天前,她收到兄长最后一封信。
信中说他一切安好。
她以为事先让兄长防着武德侯父子便不会出事,如今想来,兄长要应付鞑靼大军,又要防着武德侯父子,战场之上危险重重,兄长更是腹背受敌,防不胜防,再说并无武德侯父子叛敌的证据,大燕无兵可用。
怎么看都是必死之局。
季乐瑶知晓军中机密大事,必定是因为长公主和陆文瑾。
在大燕战败的情况下,季兰辞自请前往鞑靼求和,鞑靼王仇大燕已久,性情暴戾,季兰辞此去怎么看都像是去送死的。
可季乐瑶却如此笃定季兰辞会回来,还嚷着季兰辞会当首辅。
那唯一的可能便是,季乐瑶早知季兰辞会议和成功,会立下大功。连大燕皇帝都无法预料的事,季乐瑶却好似能未卜先知了一般。
唯一的解释便是长公主和陆文瑾与鞑靼暗中勾结,能左右大战的胜败。
季兰辞此去便不会有危险,相反还能靠长公主立功。
而至于武德侯父子,也早就被长公主和陆文瑾笼络,目的便是为了让大燕战败,边城的战局早就在长公主的掌控之中。
见季明瑶始终不说话,季乐瑶便以为季明瑶大受刺激,恐怕也已经吓傻了。
她得意地道:“用不了多久,兄长会救我出去的。”
当初是她让哥哥主动请命出使鞑靼和谈,便是知道鞑靼早就和长公主勾结,派兄长出使,是她向长公主提议。
而长公主在朝堂之上也要培养自己的人,需要心腹,若是兄长借此机会立功入内阁,长公主自会得一大助力。
她相信兄长定会想办法救她出牢笼。
如今大燕的战败,虽然鞑靼王虽然将提出割让边镇九城改为割让五城,可自然屯兵关外山海关外,而韩将军战死,大燕已经无人可用,定会派武德侯父子镇守山海关,可武德侯父子早就是长公主的人。
季明瑶突然想到长公主只怕要反了。
季明瑶擡眼与抓住木门,恶狠狠等着自己的季乐瑶对视了一瞬,她突然将手伸进监狱的门没,双手抓住季乐瑶的衣裳,猛地往前一拽,季乐瑶被季明瑶猛地一拽,地撞在牢房之上。
一阵剧痛袭来,季乐瑶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好像被撞锐了,惨叫声传遍空旷的牢房。
季明瑶死死地抓住季乐瑶不放手,“季乐瑶,你到底做了什么?长公主和陆文瑾又做了什么!你知晓长公主和陆世子的谋划,对不对?”
季乐瑶尽管痛得紧紧地蹙起了眉头,咬牙将唇都咬破了,却仍大笑着:“知道又如何?反正我不会告诉你。”
“我要让你每一天都活在痛苦之中,江月芙死了,季泽川死了,等到鞑靼破关的那天,而你所有的亲人朋友甚至爱人都会一一死去,就是不知你这东宫太子妃还能当多久。而你根本就无法改变……”
“还有这里是刑部大牢,英王一案还未提审结案,难道你还能杀我不成?”
季乐瑶甚至庆幸自己身处刑部大牢,这里面把守森严,虽然到处散发着一股奇怪的臭味,在这之前她反而最安全。
“季明瑶,你是不是后悔将我送到这里来,你是不是发现你无可奈何,便是将我关到了这里,也依然杀不了我。”
刑部大牢中传来一阵阵季乐瑶尖细狰狞笑声。
刑部大牢外,一辆马车在缓缓停下。
刑部陈尚书得知首辅要来,早早地等在门外,见马车停下,恭敬迎了上去,躬身行礼,“下官见过首辅大人!”
眼前那面色苍白,面带病容的青年,便是大燕史上最年轻的内阁大臣,新任的内阁次辅季兰辞。
早在在半个月前,季兰辞主动请命出使鞑靼,远赴同鞑靼议和,试图说服鞑靼放弃边镇九城。
众人都不会认为季兰辞这柔弱病弱的书生能成功,多半会死在鞑靼骑兵的马蹄之下,可没想到季兰辞竟然以三寸不烂之舌,让鞑靼王妥协,割让九城改为割让五城,并赔偿十万两白银。
为大燕保住了四座城池,成为大燕的功臣。
昨夜季兰辞一进京城,便匆匆进宫复命,圣上大喜,便立刻提拔让季兰辞入内阁,成为仅次于谢弼之下的内阁次辅。
季兰辞出宫后,便匆匆赶往刑部大牢,他在途中便听说了季乐瑶出事的消息,此番不眠不休,便是为了季乐瑶之事而来。
他没想到自己在离开京城的短短数日,妹妹便有了牢狱之灾,身上还背负着命案,让人打听了英王之死的详细经过,得知妹妹被玷污,心疼得差点晕过去。
但也知道了妹妹是被算计了,妹妹固然有错,但季明瑶不顾手足之情,要置季明瑶于死地,未免太过心狠手辣。
他不由得将帕子紧握成团。
妹妹行事不妥,是他这个做兄长的责任,他会将妹妹带回去,由他这个兄长来管教。
“首辅大人怎的亲自前来了,这牢房里阴暗晦气,大人病体未愈实在不适合踏入这样的地方,下官必定会好好照顾令妹。请大人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