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镇北侯府西跨院成了整个府邸最繁忙也最隐秘的所在。
铁山展现出超越其彪悍外表的精细管理才能。
他从烈风亲卫中抽调了二十名绝对忠诚、心思缜密且身手敏捷的骨干,作为情报司的核心班底。
这些人经历过北疆血与火的淬炼,对秦烈的忠诚刻入骨髓。
他们脱下显眼的甲胄,换上普通的家仆、商贩、甚至苦力的装束,迅速融入帝都的滚滚人流。
萨迪克如鱼得水。
他庞大的商队网络和多年积累的市井人脉发挥了巨大作用。
驼铃声声,掩盖了信息的传递。
某个不起眼的货栈伙计,可能是传递密信的“信鸽”;一个走街串巷的卖货郎,眼睛时刻留意着宰相府后门的动静;甚至青楼里的某个清倌人,枕头风里也夹带着有用的碎片。
一张由车夫、脚夫、店小二、更夫、牙人、甚至乞丐组成的庞大“地网”,以惊人的速度在帝都的阴影里蔓延开来。
线人之间单线联系,使用特定的切口、手势、甚至货物包装上不起眼的标记传递信息。
萨迪克亲自坐镇,像一个精明的蜘蛛,梳理着这张网的每一条丝线。
柳元则带着玄天宗的印记,展现出另一种风格。
他带来的十名弟子(七外门、三内门)并未直接参与市井盯梢,而是分散到玄天宗在帝都的几个据点。
柳元本人则坐镇情报司,与铁山、萨迪克紧密沟通。
每当“地网”捕捉到某个可疑目标或地点,特别是涉及能量异常、邪气波动或可能与影殿相关的线索时,柳元便会派出精于探查的宗门弟子,利用玄天宗的秘术进行更深层次的“扫描”。
一张符箓悄然贴在目标宅院外墙,无声无息地感应内部气息;
一枚融入阵法的铜钱“无意”滚落到目标脚下,瞬间捕捉其气机特征;
甚至只是远远地望气,也能判断目标是否身怀邪功或被魔气侵染。
“天罗”的触角,精准地探向那些凡人难以察觉的幽暗角落。
短短数日,一份份或简略或详尽的情报,如同涓涓细流,源源不断地汇入西跨院。
经过铁山及其核心班底的筛选、整理、分析、交叉印证,最终凝练成一份份条理清晰的简报,在每日亥时,准时呈送到秦烈的书案上。
“皇帝动向”:
夏弘帝今日辰时于养心殿召见户部尚书及度支司郎中,密议逾一个时辰。据内侍监眼线(地网-丙七)回报,隐约提及“北疆”、“税赋”、“军费”、“开源”等词。帝神色不豫,曾掷杯于地。
午膳后,帝至西苑太液池泛舟,仅带两名心腹太监。柳元(天罗)远观,察觉帝舟附近水面有微弱异常水元波动,疑为皇室供奉院高手暗中护卫,气息隐晦,修为深湛。
晚膳于翊坤宫(皇后处),似有争执声,帝拂袖而出。翊坤宫掌事宫女(地网-丁三)称,隐约听见皇后提及“苏侧妃”、“子嗣”、“祖制”等语。
“宰相府”:
李元甫今日告病未上朝。据其府邸外围线报(地网-甲五):辰时三刻,吏部左侍郎王崇文由侧门入府,停留约半个时辰。
巳时末,数名身着江南丝绸、口音杂乱的富商模样之人,携重礼由后门入,由管家李福亲自引入内院书房。线报称其中一人虎口有厚茧,步伐沉凝,疑似身负武功。
午间,宰相府厨房采买清单异常:较平日多购入三倍份量的山珍野味及陈年花雕,并特意购入一批来自南疆的罕见香料“迷迭香”(此香有安神之效,亦为某些偏门药引)。疑有重要私宴。
柳元(天罗)以‘清心符’感应宰相府外围,捕捉到一丝极淡的阴冷气息残留于后门附近,与影殿功法特质有七分相似,但无法锁定具体目标,气息消散极快。
“二皇子府”:
夏元辰今日于府中蹴鞠场与门客蹴鞠,兴致颇高。
其间,其心腹幕僚孙先生匆匆而至,附耳低语片刻,夏元辰脸色瞬间阴沉,一脚将蹴鞠踢飞,怒斥数声。
未时,夏元辰携苏清雪乘华丽车驾出府,前往皇家别苑“芳华园”赏梅。
车驾由八名气息精悍的护卫骑马随行(地网-戊九观察,皆为大武师修为)。
柳元(天罗)弟子‘青羽’(内门)于芳华园外探查,感应到苏清雪乘坐的马车内,有微弱但精纯的木系灵力波动,似蕴养灵物或携带法器。
另,二皇子本人气机略显虚浮,下盘不稳,疑纵欲过度或服食丹药不当。
申时末,车驾返回。线报(地网-丁二)称,苏清雪下车时,面有得意之色,而夏元辰则眉头紧锁。
“苏清雪”:
苏清雪自芳华园返回后,未回自己院落,直接前往二皇子府内库方向(地网-戊九)。约一炷香后返回,手中似握有一小巧锦盒,神色谨慎。
其贴身侍女(地网-乙四)傍晚于后角门处,秘密接触一名兜售脂粉的货郎(已查明为苏家旧仆),传递一小包物品,内容不明。
柳元(天罗)弟子‘墨石’(外门)以‘探灵术’远观苏清雪所居‘揽月阁’,察觉其卧房内布置有简单聚灵及防御阵法,手法虽粗糙,但确为仙道手段,疑有玄天宗低阶法器或符箓辅助。
秦烈放下手中的密报,身体向后靠在宽大的紫檀木椅背上,闭上双眼。
书案上的烛火跳跃着,将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映照得明暗不定。
无数信息碎片在他脑海中飞速旋转、碰撞、拼接。
皇帝对北疆的忌惮与算计,宰相府暗流涌动的密谋与可能的影殿接触,二皇子夏元辰的浮躁与苏清雪日益活跃的小动作……
如同一幅巨大的、尚未完成的拼图,已隐隐显露出狰狞的轮廓。
萨迪克的“地网”展现出惊人的渗透力,那些市井间的点滴,汇聚起来便是窥探高门大户的缝隙。
柳元带来的“天罗”之力,更是提供了超越凡俗的视角,尤其是对异常能量和影殿气息的捕捉,价值无可估量。
这张网,初步织成了。
但还不够。
敌人同样狡猾,且藏得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