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火聚落,在新生的青铜碑林环抱下,短暂地喘息着。
粉紫色的孢子雨停了,天空依旧是令人压抑的铅灰,但空气中那股甜腥的死亡气息被碑林无形的力场驱散了大半,只剩下雨后泥土的腥气和淡淡的焦糊味。劫后余生的幸存者们,在巨大的青铜棺椁投下的阴影里,笨拙地重建着简陋的窝棚。他们的动作迟缓,脸上交织着疲惫、悲伤,以及一种不敢宣之于口的、小心翼翼的庆幸。胸口的白签印记虽然光芒依旧微弱,但边缘那些如同毒疮般的粉紫蚀痕确实在碑林光芒的照耀下消退了,留下淡粉色的新肉,如同愈合缓慢的伤口。
豆芽被安置在文明树苗旁新搭起的简易棚子下。他胸口的粉紫肉瘤不再扩散,但白签印记的光芒依旧微弱得像风中残烛,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细微的、痛苦的抽气声。老张佝偻着腰,用浸湿的菌丝布小心地擦拭着少年滚烫的额头,浑浊的眼里满是血丝。
“撑住…豆芽…撑住…” 老张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树苗顶端那片新生的银紫叶片,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散发出柔和的净化光晕,笼罩着豆芽,仿佛是他生命最后的一层薄纱。
石仔坐在不远处一截凸出地面的、冰冷的青铜棺椁根部。他的右臂被简陋地固定着,裹着浸透草药的菌丝布,疼痛如同跗骨之蛆,一阵阵地啃噬着他的神经。毒素带来的麻痹感并未完全消退,肺部每一次扩张都带着灼烧般的刺痛。他低着头,布满血污和泥垢的左手,紧紧握着那支温润的空白玉签。玉签的暖意丝丝缕缕地渗入掌心,带来些许安抚,却无法驱散他灵魂深处的沉重和…那一丝挥之不去的阴霾。
他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落向碑林边缘,落在那具位置稍偏、紧挨着旧水塔残骸的巨大棺椁底部——昨天他亲眼所见,粉紫色菌丝缠绕泥土搏动的地方。
柱子端着一碗用菌毯灰烬混合着最后一点存粮熬煮的、稀薄粘稠的糊糊走过来,蹲在石仔身边:“吃点东西,石仔。”
石仔没接碗,只是抬了抬下巴,指向那具边缘的棺椁:“柱子哥,你看那里。”
柱子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翻拱出的湿润泥土依旧保持着棺椁破土时的凌乱状态。在巨大青铜棺椁底座与潮湿泥地的缝隙间,借着碑林纹路流淌的微光,可以清晰地看到——几缕新鲜的、闪烁着粉紫色荧光的湿润菌丝,如同初生的、贪婪的毛细血管,正悄然从棺椁底座边缘的泥土里钻出来,无声地缠绕上几块散落的碎石。那粉紫色的荧光,在昏暗的光线下微弱却固执地搏动着,一下,又一下。
柱子的脸色瞬间变了,端着破碗的手微微颤抖,粘稠的糊糊洒出几滴。“这…这鬼东西…不是炸干净了吗?!” 他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惧,“碑林…碑林不是能净化吗?!”
“碑林…镇的是外面的脏东西。” 石仔的声音嘶哑而疲惫,他抬起左手,玉签温润的光晕映着他毫无血色的脸,“这棺椁…是从地底深处升上来的。它里面…或者它
柱子倒吸一口冷气,只觉得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你是说…这碑林…底下埋着…埋着还没死的‘肉树’根?!”
石仔没有回答,只是死死盯着那搏动的菌丝。就在这时,一个负责在碑林外围警戒的汉子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脸上毫无人色,嘴唇哆嗦着:“柱…柱子哥!石仔!不…不好了!老王…老王的尸体…动了!”
“什么?!” 柱子猛地站起,破碗“啪”地摔在地上,糊糊溅了一地。
两人立刻跟着那汉子冲向旧水塔附近。老王那具被菌蚀深度污染、最终狂化挣脱铁链的尸体,被众人用几块沉重的混凝土块临时压在了水塔倒塌的废墟下,以防尸变。此刻,只见压在上面的几块沉重混凝土块,正极其轻微地、一下一下地向上拱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