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爬上学堂雕花窗棂,林婉清正握着狼毫批改课业,墨香混着窗外槐花甜腻的气息涌进鼻腔。阿杏端着茶盏撞开书房门,粗布裙摆扫过门槛时带起阵风,差点掀翻案头未干的宣纸。“小姐!” 她声音都劈了叉,手里攥着的信封簌簌发抖,“后院墙根下捡的,没贴邮票!”
林婉清搁下毛笔,指尖触到信封的瞬间,瞳孔猛地收缩 —— 素白信笺上洇着团暗红,凑近细闻,那股若有似无的莲花香,竟和破庙案发现场的毒汁气味如出一辙。她抖开信纸,蝇头小楷刺得人眼睛生疼:“三日后血染书堂,敢报官者,与林御史同下场。”
“反了他们了!” 阿杏抄起门后的扫帚就要往外冲,麻绳捆的扫帚头扫过门框,震落几片墙皮,“我这就去请城西的铁臂张,再叫上醉仙楼的王厨子,他那擀面杖耍得比判官笔还利索!”
林婉清按住她肩膀,余光瞥见信纸上粘着的半片莲花瓣。花瓣切口平整如镜,边缘泛着极细的锯齿 —— 这是幽冥阁 “断玉刀法” 特有的痕迹,刀锋快到极致时,才会在物体表面留下这种细微纹路。她突然想起樟木箱底那叠泛黄的信笺,父亲临终前攥着的,正是张带着同样莲花香的恐吓信。
“别动。” 林婉清的声音冷得像腊月井水,指尖抚过花瓣切口,当年父亲书房里冲天的火光仿佛又在眼前炸开。那时她才八岁,抱着浑身是血的父亲,看着黑衣人腰间晃动的玄冰令令牌,莲花纹样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光。
阿杏还在跺脚:“小姐,咱们不能等着挨宰啊!那些人连御史大人都敢......” 这时,窗外传来孩童的嬉笑。林婉清撩开竹帘,学堂后院的梧桐树下,七八个蒙学孩童正围着滚铁环,铁环撞击青砖的声响清脆得像银铃。她喉结动了动,想起父亲常说的话:“文人的笔,和武者的刀一样,能救人,也能杀人。”
暮色浸透窗纸时,林婉清跪在祠堂里。香案上,二十年前那封信被烛火映得透亮,两封信的莲花香混在一起,呛得人眼眶发酸。信末那句 “敢追查玄冰令者,满门抄斩” 墨迹已淡,却比眼前这封新信更刺目。她伸手摸向供桌下的暗格,摸到个油纸包 —— 父亲临终前塞给她的半块玄冰令残片,此刻贴着掌心发烫。
“备笔墨。” 林婉清突然起身,香灰扑簌簌落在月白裙裾上。阿杏举着油灯跟在身后,看她铺开宣纸,狼毫蘸墨时,笔尖悬在纸面迟迟未落。窗外传来更夫打更声,梆子声惊起夜枭,叫声刺破寂静的夜空。
“小姐,要不......” 阿杏话没说完,就见林婉清手腕一抖,墨汁在纸上洇开朵狰狞的莲花。“告诉你们主子,” 字迹力透纸背,“想要玄冰令,三日后丑时,独自来学堂。” 她折好信纸,从发间拔下银簪,簪头的莲花纹狠狠扎进信封封口,血珠顺着银簪纹路渗进纸里。
次日清晨,学堂里炸开了锅。孩子们围在告示栏前叽叽喳喳,新贴的告示上画着朵墨色莲花,旁边写着 “今日休沐” 四个大字。林婉清站在廊下,看着阿杏指挥杂役关上雕花木门。门轴转动时发出吱呀声,惊飞了檐下筑巢的燕子。
“小姐,真要单刀赴会?” 阿杏抱着账本的手直哆嗦,算盘珠子被捏得噼里啪啦响,“要不我去给沈大人递个信?他昨儿还来问过......”
“不必。” 林婉清望着天边翻涌的乌云,想起父亲书房那场大火。火舌舔舐梁柱时,她躲在暗格里,听见黑衣人说 “玄冰令现世,天下必乱”。此刻乌云压得极低,眼看就要下雨,她摸了摸袖中藏着的匕首 —— 那是父亲当年贴身用的,刀柄上缠着的红绸,是母亲留下的嫁衣边角料。
夜幕降临时,学堂后院的水井突然泛起涟漪。林婉清握着匕首蹲在树后,听见墙外翻进的轻微响动。月光被云层遮住的刹那,三道黑影掠过屋顶,莲花纹样的披风在夜风里猎猎作响。她深吸一口气,想起信里那句 “血染书堂”,掌心的匕首已经渗出薄汗。
“出来吧。” 清冷的女声打破寂静。林婉清从树后走出,看见为首那人腰间晃动的玄冰令令牌。莲花纹样在夜色中泛着幽蓝的光,和记忆里的火光重叠。对方抬手摘“林御史的女儿,果然有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