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之的剑尖抵住老者喉结时,寒气顺着剑身往老者皮肤里钻,老者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枯瘦的手指还保持着抓向沈砚之面门的姿势,僵在半空。沈砚之能看见老者眼球上布满的红血丝,像蛛网似的缠在浑浊的眼白上,那双眼此刻正死死盯着自己,仿佛要把他的模样刻进骨头里。
就在这时,楚汐脚下的冰面突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咔嚓声顺着她的鹿皮靴底蔓延开。她还没来得及惊呼,整个人就往下坠去,冰窟塌陷带起的冰碴子扑了满脸。沈砚之下意识想伸手去抓,却只捞到一片冰冷的空气,老者趁机用手肘撞向他的手腕,剑尖偏开的瞬间,老者像只老猿般蹿向冰瀑后方,消失在飞溅的冰雾里。
“楚汐!” 沈砚之的喊声在冰洞里撞出回声,他顾不上追老者,转身冲到冰窟边缘。窟底黑漆漆的,只能隐约看见一点微光在晃动,那是楚汐怀里没熄灭的鲛油灯。
楚汐摔在一堆松软的冰絮上,五脏六腑像被重锤碾过,疼得她龇牙咧嘴。她咳了两声,抹开脸上的冰渣,手刚撑住地面就摸到一片冰凉坚硬的东西。抬头时,整面黑曜石墙突兀地立在眼前,墙面上泛着冷幽幽的光,像是用无数个寒夜凝结而成。
她举起鲛油灯,火苗在风中抖得厉害,将墙上的图案照得愈发清晰。那是个巨大的莲花图腾,每片花瓣都是用人骨拼成的,指骨、肋骨、腿骨被打磨得光滑圆润,边缘还残留着暗红色的印记,看着像是干涸的血渍。花瓣层层叠叠,裹着中央一块凹陷的凹槽,凹槽形状恰好能放下一块令牌,里面还凝着黑血,像冻住的墨汁,边缘已经开始发灰。
“以血为祭...” 楚汐喃喃自语,银簪在指尖转了个圈,她蹲下身,用簪尖轻轻刮下凹槽里的血垢。黑血在簪尖凝成小块,接触到灯油的热气后,竟慢慢渗出暗红色的汁液,带着股铁锈混着腐草的怪味。
突然,头顶传来沈砚之的闷哼,声音里裹着痛楚,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中。楚汐心里一紧,手忙脚乱地想爬上去,却发现冰窟四壁光滑如镜,根本找不到借力的地方。她急得额头冒汗,眼角瞥见脖子上挂着的项链,那是条用红绳串着的玉珠,是苏瑶临走前塞给她的,说关键时刻能救命。
楚汐咬咬牙,猛地扯断项链,玉珠噼里啪啦滚了一地。她捡起其中一颗刻着苏瑶暗记的玉珠 —— 那上面有个极小的月牙形刻痕,是她们小时候约定的记号 —— 运起内力,朝着莲花图腾中央的凹槽弹了过去。玉珠在空中划过道弧线,精准地落进图腾的眼眶位置,也就是玄冰令凹槽旁边的空洞里。
“咔嗒” 一声轻响,像是什么机关被触动了。冰洞突然剧烈摇晃起来,头顶的冰锥簌簌往下掉,砸在黑曜石墙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沈砚之的声音穿透冰层传来:“楚汐!抓住绳子!”
一根粗麻绳从天而降,楚汐连忙抓住,沈砚之的力气极大,硬生生把她从冰窟里拽了上来。她刚站稳,就被沈砚之拽着往外冲,他肩膀上渗着血,浸湿了深色的衣料,在冰光里泛着黑红。“别回头!” 沈砚之的声音有些发紧,脚步却没停,长剑在身前劈开挡路的冰棱。
楚汐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冰窟里的黑曜石墙正在发光,白发老者不知何时又冒了出来,正趴在墙上疯狂擦拭着什么。墙上原本空白的地方,正缓缓浮现出一行行血字,红得像刚从血管里喷出来的,老者的袖子被血字染上,他却像没感觉似的,用袖子拼命蹭,指甲都抠出了血,混着墙上的黑血糊了满手。
最后一眼,楚汐看见莲花图腾的根部,竟新冒出了点嫩芽,嫩绿色的,在一片漆黑中格外扎眼。那形状她再熟悉不过,分明是林婉清上月才改良的毒阵变体,林婉清当时还得意洋洋地跟她说,这新阵法能让毒草在极寒之地也能生根,没想到会在这里撞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