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悦坐在副驾驶座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膝盖上的羊绒毯。车窗外的梧桐叶被秋风染成焦糖色,一片片打着旋儿落下来,在柏油路上铺出细碎的斑驳。她侧头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眼角的余光却总忍不住飘向驾驶座。
沈逸辰握着方向盘的手骨节分明,午后的阳光透过挡风玻璃落在他侧脸,将他下颌线的弧度勾勒得愈发清晰。自从三天前从滑雪场回来,他就以“脚踝需要静养”为由,几乎寸步不离地守着她。早上是温热的牛奶,中午是按营养师方子炖的汤,连晚上要看的电影都是提前筛选过的温情片。
“在想什么?”沈逸辰忽然开口,打断了林悦的怔忡。
“没什么。”她收回目光,手指蜷了蜷,“就是觉得……总麻烦你不太好。”
沈逸辰嗤笑一声,转动方向盘拐进一条老街:“现在知道麻烦了?在山洞里抱着我胳膊不肯撒手的时候怎么不说?”
林悦的脸“腾”地红了。那天清晨她醒来时,发现自己不仅窝在他怀里,还死死攥着他的袖口,指节都泛白了。当时沈逸辰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神里的戏谑让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那、那不是冷吗?”她强词夺理,声音却越来越小。
沈逸辰没再逗她,只是放慢了车速:“前面就是你说的那家老字号点心铺,我去买两盒杏仁酥,你在车里等我。”
林悦点点头,看着他推门下车的背影,心里忽然涌上一股复杂的情绪。他对她越好,她就越觉得不安。林氏集团的案子还悬着,父亲留下的那些谜团像一张无形的网,而她,正站在网的中心。有些事,她必须亲自去做,不能把沈逸辰也卷进来。
沈逸辰的身影消失在点心铺门口时,林悦迅速从包里摸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烂熟于心的号码。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那边传来一个苍老而沙哑的声音:“哪位?”
“我找陈掌柜,看一件‘祖传的青花’。”林悦压低声音,语速飞快。这是父亲生前教她的接头暗语,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用。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随即传来回应:“不巧,掌柜的正在看店,有件‘万历年间的笔筒’刚到,客官要是有兴趣,不妨来瞧瞧。”
林悦的心猛地一沉。万历笔筒,这是暗号里“情况紧急,速来”的意思。她捏紧手机,指尖泛白:“地址?”
“琉璃厂西街,藏珍阁。”
挂断电话,林悦深吸一口气。她看了一眼点心铺的方向,沈逸辰还没出来。她迅速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脚踝处还有些隐痛,但不影响走路。她必须抓住这个机会,沈逸辰的眼线无处不在,错过了今天,不知道下次要等到什么时候。
林悦快步走进旁边的小巷,七拐八绕地避开监控,拦了辆出租车:“师傅,琉璃厂西街。”
车窗外的景象飞速倒退,林悦看着后视镜里逐渐缩小的点心铺,心里充满了愧疚。但她知道,这件事不能让沈逸辰知道。他已经为她做了太多,而林氏背后的水太深,她不能连累他。
藏珍阁坐落在琉璃厂西街的尽头,门面不大,黑底金字的招牌已经有些斑驳,透着股岁月沉淀的沧桑。林悦站在门口,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推门走了进去。
店里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檀香和旧木头的味道。货架上摆满了各式古董,玉器、瓷器、字画错落有致,却都蒙着一层薄灰,像是许久无人问津。一个穿着藏青色对襟褂子的老者正坐在柜台后,戴着老花镜,手里拿着放大镜,专注地看着一件青铜器。
“掌柜的,看古董。”林悦的声音在安静的店里显得格外清晰。
老者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浑浊却锐利,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姑娘想看点什么?”
“听说您这儿有件万历年间的笔筒?”林悦盯着老者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老者放下放大镜,站起身:“姑娘眼光好,确实刚收了一件。不过年代久远,怕是入不了姑娘的眼。”他转身从货架上取下一个紫檀木笔筒,递到林悦面前,“您瞧瞧。”
林悦接过笔筒,入手沉实。筒身上刻着松下高士图,刀法流畅,确实有几分万历年间的风骨。但她知道,这只是个幌子。她指尖划过笔筒底部,那里有一个极细微的月牙形刻痕——这是真的接头标记。
“雕工不错,就是年份浅了些。”林悦把笔筒放回柜台,语气平淡,“我其实是想找一件‘鼻烟壶’,家父留下的,不小心弄丢了,想找个相似的念想。”
老者眯起眼睛,慢悠悠地说:“鼻烟壶倒是有几件,不过都是寻常物件。姑娘家父的那件,是什么样子的?”
“青花的,画的是婴戏图,壶嘴有点歪。”林悦垂下眼帘,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是父亲的贴身之物,也是林氏海外联络人的信物。当年父亲出事前,曾说过如果他有不测,就到藏珍阁找陈掌柜,用这句话接头。
老者沉默了片刻,转身走进内堂。片刻后,他拿着一个巴掌大的青花鼻烟壶走出来,放在林悦面前:“姑娘看看这个,是不是合心意?”
林悦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就是这个!壶身的婴戏图线条稚拙,壶嘴果然有些歪斜,和父亲留下的照片上一模一样。她拿起鼻烟壶,入手微凉,壶身有细微的冰裂纹,看起来像是件不值钱的老物件。
“倒是有几分像。”林悦摩挲着壶身,状似随意地问,“多少钱?”
“姑娘也是懂行的人,”老者笑了笑,露出没牙的牙床,“看在同好的份上,五十块钱,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