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子吟被免去白家、政府所有的职务,在京城里就掀起了一阵波澜,毕竟多年以来,与子吟打过交道的人也是不少,都知道白家三兄弟并没把他当外人,所以这一朝下马——就教许多人都要震惊。
然而听着武先生的罪状,竟是亲手杀了白家的四少,众人就沉默下去了。所谓人走茶凉,武子吟就渐渐成为了一个避忌。人们刻意的略过不提,就仿佛白家不曾有过这一号人物。
白怒洋在房间里,把副官送来的急报阅读过了,他脸容不改,只把那纸笺送在煤炉之上,看它慢慢烧成了灰烬。随即却是换上一身军服,预备着出门去。
步出院落的时候,他就碰着子吟的身影,正是提着一摞喜庆的红纸,往二哥院落走去。怒洋就问道:「子吟?你去哪里?」
子吟应声回头,见是怒洋,就停下了脚步来:「我到二哥的书房写春联……你要出门吗?」
「嗯。」怒洋就道:「有点事,要回军营一趟。」
子吟听了,当即就走上前来,道:「我送你吧。」
怒洋并没有回绝,甚至放慢脚步,与子吟并肩走出府门。自上海归来以后,他们之间的关系仿佛日复一日的变得微妙,有些回复到昔日夫妻的亲密,然而却又顿在此处,裹足不前。
横在两人间的隔阂犹在,然而彼此也没有挑破,只为了现下这份短暂的美好——
子吟给怒洋送到了府门前,就道:「今晚儿…回来吃晚饭吗?」
怒洋垂着长眼睫,回道:「不一定。」
「是军统有急事?」子吟就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怒洋就认真地看着子吟,「是防线。」
子吟微微一怔,却是抿住了唇,竟不敢再细问下去。
两人相对看了一阵,怒洋却是突然说道:「你写的春联,我能有一份吗?」
子吟神色一定,目光渐渐的低垂下来,「假若你不嫌的话……」
「我从没嫌过。」
怒洋默默地瞅着子吟,两人心里,就都各自含着万千复杂的情绪,难以尽诉出来。
末了,还是子吟催促怒洋上车:「那我等会给你写……路上小心。」
怒洋目光幽幽,仿佛有什么在暗自的涌动着。他掐了掐子吟的手,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才乘上汽车离去。
怒洋来到防线军营,神色却是显得冷峻、凝重。几名团长早在此等候已久,看到三少帅来了,就马上关在军议房里,就着骆马湖的形势谈了起来。
「最新收到军报,武家几个师已派兵到湖岸,两军对峙起来了。可武子良的团却是退到朝阳镇……也没有亲自前来督战。」
「那武小子鬼精鬼精的。」防线另一团的团长,就不痛快地道:「昨天那一手已经够诡异了,他现在这样……肯定是又盘算着什么意图。」
「他是在等形势发酵吧?」一名团长就道:「咱白家谋着他邳县的地盘,还杀孩子……他就好以正当理由反击?」
众人所想,与郭致远的推测不远,就认为武子良只是把开仗的原因推到了白家身上。然而白怒洋却是眉头深锁,因为今日前来骆马湖对峙的,却是他们之前考虑策反、招降的武家师长。
只能说武子良的阴狠狡谲,在多年带兵以后,竟是更上一层楼。怒洋早料到他会整顿军队,却没想到他会借自己的枪杀人,就让底下有异心者,如今都同仇敌慨了。
马鸾凰和郭致远,论心机城府,却都是不如武子良。
怒洋看着桌案上的大地图,就问:「骆马湖现在的弹粮可充足?」
「年关前会再有一次补给。可一旦开仗的话……子弹就要补的更勤了。」
「传令下去,让他们防守,若是抵不过锋头,不要硬拼,先退到宿迁。」怒洋沉默了一阵,就对众人道:「过了年关,我会亲自带团去支援。」
在座的众人不由神色一凛,时值春节,三少帅这样的贵重身分,本该是留在盛京的。他大可以派团长开拔过去,也不至于亲自动身。
其中一名团长就道:「三少帅,这……我想镇帅未必会允准的。」
「我会向大哥请示。」话虽如此,怒洋脸上却已是个毅然决然的态度,他就垂着眼,淡然地道:「我与武子良有私雠。这正就是个时候,把一切了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