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天色已是渐渐的晚了。
他就差人安排酒店和汽车,送子良离开,因为怕是最后一次见面,便忍受着腿间的不自在,亲自把子良送到医院门前。武子良临走前,却是一再回头,说他明天还要来看大哥。
「你是偷跑来的吧?」子吟便摆正脸色,说道,「我既无大碍,你就该回邳县去了,公私、轻重…你也得分明白。」方才子良讽刺怒洋的话,正好就能原原本本的用到他本人身上了。
武子良撇了撇嘴,却也知道,有白怒洋在,自己是没能多亲近大哥的,他就道,「……那大哥,等你好了,就回家看我,或者我去南京看你…也是可以的。」
「……嗯。」子吟就轻轻应着,淡笑道,「再说吧。」
「大哥……」武子良就突然有些难为情的,紧紧握住子吟的手,压下声音说,「你今天主动亲我……我是真高兴。」
子吟心里一揪,那笑容几乎就挂不下去了,然而最后,还是体面的维持着。
他想自己离开白家以后,也是改变了很多,比如现在,他已经学会睁着眼睛说谎话了,而且他骗的,还是自己最疼的弟弟。
武子良跨步上了汽车,在车里,还是透过车窗一直回头看子吟,子吟就站在病院前,目送着弟弟离开,直至车子融进大马路里,他还是一直站着,好半晌了,才深吸口气,回到病房的楼层。
当晚,子吟坐在病房里读报纸,房门就打开来了,妻子一身寒气,正是刚从外头归来。
「还没睡吗?」
怒洋俊美的脸上,是个温柔的笑意,他就走到床边儿,把子吟抱住,又贴着脸蛋,深深的亲吻。
「我等你。」子吟便放下手里的报纸,抬起那自由的一手抚着妻子的脸蛋,想要把他那冰冷的脸蛋儿捂热。
怒洋垂着那密长的眼睫,含情脉脉地看了子吟一阵,便握着丈夫的手,在掌心一烙吻,「军统在这里建立了支部,以后上海也有我们的情报处了。止戈会招募人手,扩大这机关,让我们的网络能覆盖到全国去。」
「这是必要的,国内未定、列强环伺,徐总统和大哥现在……其实也是面临腹背受敌的局面。」子吟便回道,「若大哥真的跟史大林合作上,也许……我们就能放下赭党这个隐患。」
怒洋心里却是不抱期望,俄国在这政权交替之时,因着两大继承人的分歧,才突然有了这个合作的意向。史大林拉拢华夏,不过是在收集扳倒托洛斯基的筹码,一旦大局定下,说不定又会重提那无产国际的大理念了。
在有限的时间,连成利益一致的同盟,这能为华夏政府带来多少裨益?可是太难说了。
然而当下,让怒洋提防戒慎的,却不是这国家大局。
「今天在病院一天,都干了什么?」怒洋就掐着子吟的手,柔声问道。
子吟便回道,「我到马团长的病房,听他和马二少师令吵架。」
「他又来了。」怒洋就扯了扯唇,「马孟龙是要一直住下,跟我们回京吗?」
「也许吧。」子吟便笑了笑,道,「三位马师令……其实都十分的关心鸾凰呢。」
怒洋便挨着子吟,又说了一会儿话,在病院休养的日子,并没有多少趣事发生,除了马二师令,也就没什么大事好说了。
「你先睡吧,我还得和卫兵议个事。」怒洋就给子吟捂好被子,柔声说道。
听得『卫兵』二字,子吟就怔了一怔,然而他看妻子始终温柔以对,仿佛是对子良到访的事毫不知情,子吟心里就忐忑着,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和盘托出好。
怒洋却是没有再给子吟犹豫的机会,他让丈夫先睡下,就走出了病房外头的通道,召集卫兵们去了。
那守着病院的白家卫兵,都是从盛京防线及军统局派来的人,他们依着三少帅的命令,轮班巡守,这会儿突然都被召集来,就有些懵然,明明武院长和马团长都十分平安,病院里,也并没有出任何事啊?
怒洋面对他们,俊美的脸上只有阴骛冷厉的脸色,他就环视着众人,道,「今天,是谁放武子良进来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