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人神通广大,后竟做媒让葛慈的姨母嫁给了当时的侯爷。可惜侯夫人与仙家太过有缘,生表兄的时候难产仙去了。
他这表兄自老侯爷故去后,便承了侯位,正是当朝纯衣侯爷。又听葛慈说他这个表兄最好读圣贤之书,人又古道热肠的,若是看了俞锦清的文章,从中稍加打点,便可助他官运亨通。
俞锦清这人本不愿靠这些门道以谋仕途,但他如今处境实在艰难,又听葛慈劝他说:
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今官场风向如此,也是已成之事,更需要你这样德才兼备的有识之士为朝廷清改不洁之风。若固守己规,到时候连官场门槛都进不了,更遑论匡扶社稷呢?
俞锦清几番考虑终于还是随葛慈来了侯府,可他心里毕竟有些芥蒂,只觉得自己白碧染尘,有了污点。一路上都惴惴不安,十分难受。
可如今看来,这纯衣候待人亲和,且看他文章之时显得十分认真,像是极重所交之友的才学,并不是一味苟党营私之人,不禁心中暗喜,只碍着面子矜持道:
“但春闱场上诸多门道,小生肤见谫识,又不善与人交往,望侯爷........”
二公子看他又装腔作势起来,已是十分的不耐烦,脸上却仍是一脸古道热肠,撩起袖子露出手上戴着的一个金镯子。
“俞公子大可放心,此事包在小侯身上,考官那边我自有办法,这金镯子虽不值几个钱,但若之后公子有什么需要,以这镯子为信物到我府上来取便可,我府中账房识得此物,连我这里都不必过问。”
俞锦清见那镯子造型纤细,圈径尚小,显得过分秀美,稍微粗壮些的男子根本戴不进去,但这纯衣候身材瘦削,连手腕都要细常人一些,带着还算合适。
不过那细细的镯子刚刚被纯衣候褪至手背,便有些卡住了。许是儿时就戴在手上一直未取,致使如今看来与之他成年后的臂膀尺寸不合,这样一想也无怪他家账房将此物认作了自家侯爷的信物。
只见那镯子紧贴在他手背上,纯衣侯柔白细腻的肌肤直衬的那镯子耀眼夺目,其上繁复的缠枝花纹在阳光照耀下流光潋滟十分好看。
俞锦清平时并不在意这些钗镯,只觉得不过是些妇人女子拿来梳妆打扮的庸繁把件。
不过他此番却是靠的这些俗物而解了燃眉之急。霎时间,竟也有些理解那些为钱财而痴狂的俗人了。
等二公子将那镯子由手腕取出,交予俞锦清时,俞锦清只觉得镯子触手冰凉,沉甸甸的躺在手心里,就好像是助他金榜题名的法器,愁苦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些笑意。
二公子见事情已成,也无意多留他,又和他客套了几句,招来仆从送上纹银二十两以作客礼。
二公子出手实在大方,震得俞锦清几乎想要跪下向他道谢。但俞锦清毕竟是读书之人,仍勉力维持着文人风骨,虽只是站起来作揖以表谢意,心中却已将面前这个纯衣候引为伯乐。
大事已成,况二公子还有些不能让俞锦清听见的事情与葛慈相谈,便让俞锦清随下人告退。
俞锦清的身影甫一离开院子,葛慈便望着他离开的方向幽幽道:
“都说读书人读书为明理,我看也不尽然,倒是为名利的更多。”
二公子刚才对俞锦清说的话,可能比他平时一个月说的还多,正喝着茶水润喉咙。
“凡人总归跳不过衣食住行四大琐事,若是不懂玄妙之事,没有那个因缘际会,便只能寄希望于功名利禄之上,并无什么好说的。”
“只是这些读书人都太过虚伪,明明求的就是功名利禄,但又做出不为五斗米折腰的样子。方才他求我,明明感动的都要哭出来了,却还装着一张风轻云淡的脸,看着就滑稽,惹人讨厌。倒不如生成个痴儿,想要什么脸上便写着什么,可爱多了。”
说着,二公子一把揽住正出神望着桌上糕点的柔儿,埋下头去,将刚才他喝进嘴里的茶水哺给柔儿。
这葛慈从一进院子就看见了二公子怀里的柔儿,刚才二公子和俞锦清说话的时候,他就想提醒二公子将柔儿屏退,以免人多口杂多生是非。
但二公子用眼光向他示意不必在意,他才忍住没说。之前他又把心思都放在了二公子与俞锦清所说之话上,致使现在才察觉到这女孩神色有异。
如今二公子这番动作,让他才重新开始注意起这女孩来,只见这女孩神色痴迷,像个人偶似的任其摆弄,毫不在意的吮吸着纯衣候嘴里茶水。
说这女孩天生放荡,不知羞耻,可她脸上并无霏霏之色,行动举止更谈不上妩媚,倒显得十分的笨拙,再听二公子的言外之意,竟是个傻子。
葛慈为人谨慎,之前多番忍耐,以为二公子安排这女孩在旁边是另有他用,如今却忍不住询问道:
“痴儿呆愚,性情大多狂放痴傻,若是说出些什么.......”
二公子虽然对他的诸多问题感到些许不耐,但仍欣赏他的谨慎小心,一边拿着丝帕擦拭着自己的嘴角一边回他:
“她是我的房中人,贴身服侍我的。以前她年纪小我怕冲撞了你,故每次与你们见面时都把她关在府中,现在她年纪大些了,我又教了她规矩,以后素日都不离我身,不会与外人多舌。”
葛慈本来还想继续说些什么,但想起刚才二公子哺水给她,又思及这女孩苍白的脸色,心中疑虑豁然开朗,已是懂了他的弦外之音,忙拱手道:
“下官当竭力解侯爷之忧。”二公子见葛慈此人处事勤谨,脑袋也十分的灵光,相当满意。
心道无怪纯衣侯挑上他,眼光果真不错。
葛慈表了忠心,看见眼前二公子颔首让他继续说下去,趁热打铁的递上来一叠黄纸。那纸上写了某年某月何时何地。二公子拿到手里一看,若有所思的撇了怀里柔儿一眼,复才说道:
“此人事已备,只等天数,后几样事情你我需得加紧筹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