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飘离在鸿蒙之间。
一台类似老式收音机的声音忽近忽远地绕在谭凛耳边,循环播放着他的名字。
直到谭凛回了一句,“谁?”
那台收音机才算停止循环,发出卡带般的雌雄混音,一字一顿地机械回答,“我是命题师。”
谭凛:“命题师?”
命题师:“我出题,你答题。答对者生。答错者死。”
谭凛笑笑:“你开玩笑的吧,大哥,我刚高考完,做完题没多久就死了。死了还要做题。我怎么这么惨。那我这种死人,不就可以无限答错了?”
命题师:“对于死人,答对一次,可以复活。”
“复活?”谭凛打起精神,“复活还行,那对活人呢”
命题师:“对活人,答对一次,可以复活别人。”
谭凛心忧,这生意太划算了,他总觉得这家伙像是在搞传销,他又问:“那答错呢”
命题师:“直到答对为止,否则会一直答题,只要答对一道就能复活。这生意你做吗”
“做。”谭凛果断。他知道这肯定不是免费的午餐,但与其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飘,不如去赌一赌。
命题师机械地笑了两声,又说:“但是,我出的题会被直接装到黑夹子里,所以你要答题先找到黑夹子。”
谭凛:“黑夹子在哪。”
命题师:“黑夹子在外边……”
“外边”谭凛念了一句,随即声音慢慢飘远,虚化。
有一种被水淹没的无力感瞬间包裹住了他,他好像被变成了一块泥,被人揉吧揉吧,装到了一个酒瓶子里,塞上塞子。
拥挤——
窒息——
谭凛在一阵急促的呼吸中,大喘着醒过来。
通过手边的镜子,他得知自己的意识和灵魂被套进了另一个身体。
这副身体骨架纤细,个头很低,皮肤很白,眉目清秀,如果不是底下很明显地挂着一根儿,谭凛差点以为自己重生成了姑娘。
谭凛不太适应重生后的新身体,他无比怀念自己之前每天保持举杠铃举出来的肱二头肌。
可是这些,都不能由着他的喜好选择,就像他无法决定自己的生死一样。
人有天命,命由天定。
命题师的声音再次响起:“你的身体已经被火化,先把灵魂给你放到这个身体里暂住。”
谭凛听到他被火化的消息,有点难过,心疼他好容易练出来的肱二头肌,这下全成碳灰了。
命题师继续道:“这副身体原主人的名字叫苏川。是泷河一高的高三毕业生,单亲家庭,他的妈妈叫梁梅,他的妹妹叫苏玉。”
谭凛:“没别的信息了?”
命题师:“其他的你不需要知道。”
谭凛皱眉:“……什么叫不需要”
命题师:“不需要就是没必要。”
谭凛:“……也太傲娇了。”
此时,卧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深褐色的门板后边冒出来一个用彩色皮筋绑成的朝天揪。
“朝天揪”把脸往里挪了挪,露出来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
命题师提示:“这就是苏川的妹妹苏玉了。”
谭凛笑着朝苏玉招招手。
小妹妹却哇一声哭了,跟个小兔子似的一蹦一蹦地跑到院子里,抱住正在拾掇地火炉的梁梅。
“妈!妈!妈!哥哥醒啦,哥哥醒啦!”
梁梅登时两眼泛泪,手里的烧火棍一下掉到了地上。
她以为她儿子再也醒不过来了,没想到——
半个月前。
梁梅的儿子苏川在泷河石漫滩上游溺水了,一路冲到下游,脑袋撞到了一颗大鹅卵石上,被人救起的时候就已经重度昏迷了。
经过医院的全力抢救,苏川还是不幸地成为了植物人。
梁梅接到医生通知的时候,早已经泣不成声,他儿子还没成年呢。
但在当时的情况下,真正为苏川伤心的只有梁梅母女。
其他人,甚至包括医生在内,大家更关注的是苏川怀里抱着的小黑夹子。
黑夹子的样子很普通,甚至可以说是丑陋,参差的刀痕密集交错,活像一张强盗头子的脸。
可就这么个破玩意儿,竟是国宝。
这黑木夹的材质是金丝楠木,是十三年前考古学家在一处墓穴里发现的。
他被称为国宝的神奇之处在于,无论采用什么方式都无法把这个夹子从外部给打开。
既然弄不开,大家自然就会好奇里边的东西是怎么装进去的。
在当时,有个外国人给这盒子起了一个名字叫潘多拉的魔盒,说里边装得有不能见世的东西,打开会给这个世界带来厄运。
这个评论在当时的网络上还掀起了一场不小的舆论风波。
国内外的科学家,学者们都对这个外国人进行口诛笔伐,但也有一小波支持者们说信则有不信则无。
一眨眼十三年过去,时光荏苒,冲淡了当年风波正盛的舆论。
黑夹子已经被置放在国家博物馆多年,人们已经对这东西失去了好奇心。
直到今年三月份,国家博物馆失窃,黑夹子被盗。
这玩意儿事隔十三年后再次登上了舆论中心。
如今,这些关注都落在了苏川身上。
可惜,这孩子却成了植物人,就算是清醒过来也会长期处在间歇性失忆状态,说出来的话可信度很低。
黑夹子也在那天,被相关工作人员带走了。
……
谭凛接收着命题师给他的信息,盯着自己的这符躯壳,有点同情,同为高考结束的考友,他可太知道考完就死的感觉了,“答对两道,是不是就能把苏川复活了。”
命题师肯定了谭凛后,又回复后道,“最近黑夹子又消失了,动向不定……”
梁梅看着儿子发愣,很是害怕,忙在他脸前摆手,“儿子,你在愣什么?”
“哦,我还想再睡会儿。”谭凛回过神。
梁梅端来一碗鸽子汤,“来,先把汤喝了。”
谭凛接过,安慰了梁梅两句,开始喝汤。
命题师期间在他大脑皮层里放了一个黑夹子的投影。
看着照片,谭凛登时耳朵里轰隆巨响。他看到了一个烟雾浩淼的幻象,那朦胧的尽头是一个负手而立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