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奶声奶气的叫声和他的声音一块儿响了起来，崔安晏一下子退出了三米外，只见那个角落里的纸箱子不停抖着，他壮着胆子走过去，一把掀了起来。
——下面躲着的，果然是小西瓜。
小女孩儿脸上黑得像煤球，不知道钻哪儿去过了，一双大眼睛不住地掉着眼泪，手抱着小脑袋，不停地往角落里缩。
崔安晏没有贸然靠近她，而是蹲下了身。
“小西瓜，我是晏晏哥，没事了，没有坏人来，小刘叔叔不是坏人。”
“坏人，坏人要来抓，要来抓……”
崔安晏听不懂她的呜咽，好在小西瓜看清他的脸以后，哭嚎着跑了出来，扑进了他的怀里去，才让他松了一口气。
“不哭啦，不哭啦，晏晏哥在，小西瓜不哭啦。”
小孩儿的情绪似乎来得快，去得也快，他从小卖部里拿了一颗西瓜味的泡泡糖，小西瓜又眉开眼笑了，崔安晏留了钱，抱着她走出门去。
“小西瓜刚才跑哪去啦？”
“狗洞里面。”小西瓜咬着泡泡糖，含含糊糊地答着，“钻进去，别人就看不见了，就不会有人来打我了。”
“打你？”崔安晏替她擦了擦脸，“谁要打你？”
“爸爸，爸爸打我。”小西瓜想到了什么，又开始掉眼泪，“晏晏哥，我怕怕。”
崔安晏轻轻地拍着她的背：“不怕，不怕，爸爸不在，不会有人来打小西瓜的。”
“嗯，”小西瓜应着，“妈妈说过，爸爸已经不在了。”
“崔安晏！”
崔安晏远远地就听见程星在叫他，声音里带着焦急。
“程星，我在这！”他忙应着，“我找到小西瓜了！”
程星跑得差点喘不上气来，看到小西瓜时，还算是喘顺了口气：“朱老师，朱老师她……”
“什么？外婆怎么了？”
“没，没事，就……”
“你快点说啊，外婆，你先抱着小西瓜，我先去看看！”
言罢就把小西瓜往程星怀里一塞，一阵风似的跑下坡去。
跑到一半才意识到自己没问清楚外婆去了哪，但远远地就能看见家门口围了一圈人。
“外婆！外婆！”
“哎，晏晏啊，快来快来。”外婆坐在凳子上，手上似乎是破了，程夏菱给她包着伤口，“晏晏啊，外婆问你，外婆照顾不照顾得了你啊？”
“你说什么呢，外婆，”崔安晏一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当然，当然可以啊。”
旁边一圈人对他投来复杂的视线，外婆只是摸着他的脑袋，道：“就是说啊，我们晏晏，最乖了。”
崔安晏像程夏菱投去求助的眼光，程夏菱看了看外婆，叹了口气，对他招招手，示意他去一旁。
“刚才大家找小西瓜的时候，发现朱老师自己一个人坐在荒山上，还跌了一跤，问她怎么会去那儿的，她也说不清楚，路也走不动，程星给她背回来的。”
“啊，怎么，怎么会这样啊？”崔安晏想起外婆一大早就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说是要和姐妹们争奇斗艳，他还以为她早去了庙会。
程夏菱咬了咬嘴唇，才道：“你外婆可能是，可能是得了，阿茨海默啊。”
程夏菱说得含蓄，连“老年痴呆”四个字都不舍得说出口，到底是带过一批又一批学生的，大家都舍不得这么说敬重的老师。
崔安晏张了张口，想到外婆最近总是不呆在家里，说是要去老年室打麻将，不然脑子都不会动了，菜也总是少了盐加了糖，和他说话的时间也变得越来越少了。
老人大概是注意到了，又不想儿女担心，才这么遮着掩着，不想露出马脚。
“下次你爸妈来，”程夏菱支支吾吾地继续道，“最好带你外婆去城里看看吧，我们这儿啊，老人得了这个病，儿子女儿不知道，走丢了，在里面还好，要是去了悬崖那边，就糟了。”
崔安晏想起那悬崖，下面浪拍着岩石，人若是一下去，该是瞬间没了影。
他应着程夏菱，心里又委屈得慌，送走了家里的客人，又和外婆说了几句，却被外婆骂了出来，晚饭都吃不下，躺在床上一睁眼一闭眼，全是外婆坠下悬崖的样子。
程星撑着床沿，坐了上来，崔安晏也坐了起来，把头抵在他肩膀上。
“花花，”程星碰了碰他的脸，轻轻地说，“想出去走走，散散心吗？”
崔安晏看着程星的脸，看着对方认真地看进他眼里去，咽了咽口水。
“好啊。”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