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玛 瓦德是和温特夫人一同进来的,那位善良的夫人曾在她最困难的时候向她伸出温暖的手,她也因此对她忠心耿耿。但对于茜茜,瓦德太太除了冷静的忠诚外还有狂热的崇拜。她还记得那个飘雪的冬日,茜茜刚过完她十三岁的生日,就要牵着妹妹娜娜的手去参加母亲的葬礼。茜茜迟到了,但当她牵着娜娜走到墓地的时候,所有人都大吃一惊,有的人甚至不寒而栗。
她摘下戴了六年的面纱,露出了和躺在棺材里的母亲一模一样的脸。同样的砂金色长发,同样的水晶发饰,同样的衣着打扮——就好像那张棺材是空的,死去的温特夫人活过来站在他们面前一样。那双原先充满善意的眼睛闪烁着比雪还要冷的光芒——她要找他们报仇——有几个人立刻想到。
老温特一家血液中的暴躁与冷酷似乎都在过去的几百年中被伊萨河的水与刮过阿默尔湖波光粼粼湖面上的风洗涤干净,留下的只有慷慨温和、善解人意这些受人尊重的美好品质。但茜茜不同。瓦德太太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看出来了,在她穿着黑裙子唇间带笑走到众人面前时她更是无比清晰地认识到了这一点。茜茜是无比娇艳的玫瑰,亦是焚烧一切的烈焰。
被众人称为“娜娜”的夏洛特还太小。她吃力地抬起头瞧着姐姐的脸,用软糯的清晰无比的声音叫道:“妈妈。”
茜茜低下头,绽开了一个漂亮的笑容。“娜娜。”她的声音低柔悦耳,像极了她的母亲。
索菲当场被吓得脸色煞白,仿佛她才是那个应该被抬进棺材里的人。茜茜笑意盈盈地看着索菲,这一幕落在了瓦德太太眼中。瓦德太太感到心中出现了一种与之前决然不同的情绪。一种融于血脉的、之前被他们刻意忽略的炽热在这一刻挣脱了寒冰锁链,炙热的岩浆流淌过
黑夜降临的冰雪荒原。普鲁士人的高傲与偏执被唤醒了,正在欣喜地打量四周欢呼自己重获的自由呢。
瓦德太太是温特夫人和茜茜小姐最信任的人。她替她们保守秘密,替她们做事情;她可以是守口如瓶的保险箱,也可以是闪着寒光的利刃。在她心目中,只有茜茜小姐才能占据城堡女主人的宝座,其他任何人对这个位置的踏足或觊觎都是僭越。
七月十四日,是温特先生带着未婚妻抵达城堡的日子。他们会乘着马车沿着盘山修建的路到达城堡,一般人第一次来城堡都会选择这个路径。这一路上他们可以欣赏到到少有的美景——飞鸟融入阿默尔湖上空灿烂的晚霞中,蜿蜒的阿佩尔河像一条闪光的金带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静静流淌。接到消息的瓦德太太冷笑一声,接着又指挥着手下人干活了。
在黑色大门缓缓开启、马车驶入城堡的石子路时,城堡上下所有的仆人全都被集中到了前厅。他们穿着最好的衣服,恭敬的外表下藏着一颗好奇的心。他们对这位未来女主人知之甚少,大家只知道,马克西姆先生与她相识于英国,不过两个月的功夫就执意要与她订婚,甚至说服了住在老宅里的老夏先生。
马车门打开,马克西姆先生先走下来——大家都屏住呼吸伸长了脖子等着呢——一个个子高挑、穿着黑色裙子的女人走下来,帽子前的薄纱遮住了她的面容。瓦德太太快步走过去,感到一阵莫名的喜悦就要将她击中。她已经感到了那让她战栗的不断涌来的温凉潮水。
新夫人抬起头,露出了她熟悉的下颚、嘴唇、鼻梁与一双陌生冰冷的灰绿色的眼睛。
“好久不见,瓦迪。”她微笑道。
①Winter意为“冬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