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之站在对面的阁楼上看着这幅如画旧景。
一双猩红眸子的鬼修望着庭中那棵几乎占据了半个庭院的海棠树，迎风轻摇的垂丝海棠印在那人眼底，清浅的光在他瞳中犹如星子，为眸中海棠平添了几分瑰丽。
花颜是鬼修，那双猩红眼眸是亡者强留于世的最好佐证。天道向来如此，既然要想如常人般停留于世，那便让其无法融于尘世。
毕竟这世上，唯有异类难觅同行之人。
天道……
镜之从容地走向那间客房，唇角始终噙着抹温和笑意，似是悲悯众生，又似与世无争。
修仙之人，本就是在与天道对抗，与天争机遇，争气运，争命数。
他是佛修，却并非是个合格的佛修。镜之始终记得，他成为佛修最大的原因并不是为了冠冕堂皇的众生大义，而仅仅只是为了……那一个人。
“叩、叩。”
镜之站在客房门前轻轻敲了敲门，却并未等屋内的人应答便直接推开了房门。
“和尚？”
花颜几不可闻地挑了下眉。毕竟，镜之的那一身打扮实在有些怪异——
男子身上披着一袭月白袈裟，袈裟上用金线勾勒出的却是海棠而非梵语，不过若只是些许样式倒也没什么，可那男子又并未剃度，满头青丝柔顺而随意地散在他身后，长及脚踝。
“花朝鬼王见笑。”镜之双手合十朝花颜温雅一笑，从桌上拿起茶杯并用茶水洗净后倒了杯茶递给对方。
见花颜面色微变，他继续道，“此身镜之，师承檀无法师，虽是佛修却并未正式剃度。恐怕担不起您这‘和尚’一称。”
“哦……？”花颜接过茶杯置于床头，左手指尖在内侧漫不经心地轻叩着床榻，目光却一直停留在镜之的脸上，似乎在细细回忆他的容颜。
看着也不像是野狐禅。
檀无在妙法寺里的地位仅次于主持檀溪，而妙法寺又是如今修真界里佛修的领头，可谓是德高望重。不过檀无不言他事，不理凡务，一心只是修禅。虽然之前听说是有个徒弟，不过他那徒弟整个修真界都没什么人见过就是了。只是如今这么一看……他这徒弟倒是有些不伦不类的，也不知道怎么会收了这么个徒弟。
“鬼王容颜盛世，此身曾在莫问阁有缘得见您一面，至此莫不敢忘。”镜之见他一直看着自己的脸，轻声解释道。
莫问阁是花颜“好友”莫岚笛的势力，那里贩卖消息，只要提供价值对等、阁主感兴趣的物品，号称万事万物皆可查出。
莫问因果莫问天，莫缘修道莫缘仙。
世人皆知，广陵魔尊莫岚笛对道修极其厌恶，若想进莫问阁寻求消息，便不得与道修交好。
如此，倒是有几分可信。
至于他被这和尚救下到底是因缘巧合还是有意为之，现在还不是下定论的时候。
花颜在心底记下疑点，面上却不动声色挑起唇角笑着回道:“这样，既然和尚你都救了我了，不如这地方借我一用如何？”
多久了？
镜之在脑海中回想反问自己，可每天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修炼让他几乎忘记了时间。
他掩下眼底涟漪朝花颜再次合掌作揖，面上的笑容如刻画好的一般丝毫未变，“是此身荣幸，此地简陋，还望鬼王莫怪。”
山中归来万想灭……
镜之心下叹息。
这人还在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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