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儿想好如何办了?”老爹问,苏青戈点头,意思是您只管看着就行,后面还有好戏。
林二没这才凑到苏青戈跟前,低声问:“那个流云,就那么放了?”
苏青戈明白他的言下之意,流云飞廉他们代表的是阿歸,他们的叛离行为直指的是今后姑臧要断了铁锭,姑臧这条路不通,阿歸还可以把铁锭运去敦煌与乌孙、月氏交易,还能绕道祁连山以南的戎狄,总之阿歸不会有多大损失,真正受损失的是苏家。而且,林二还担心苏青戈因为阿歸这小子而难过,刚才端详了半天,也没从他脸上看出一点伤心,感情是自己想多了?
“还能怎么着?”苏青戈平静的说道:“为了这么点事不值当,铁锭的事你不用发愁,这边事情处理完,我自会安排人传信,我还有一个备用铁矿,差不多这时候也该弄出铁锭了。”
林二这才卸下心里的大石头,这也是他最关心的,城墙刚建了一半,新式马车还接了恁多订单,哪样都缺不了铁腚,这时候要是掉链子,姑臧估摸着就得玩完。
苏青戈叹了口气:“何况他们偷东西的时候,也没伤害山庄的人。我只是奇怪,他们为什么会拿那几样东西?”
“为什么奇怪?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还不是给他们的主子。”说话的是长风,他也一直想问小主子为什么要把流云放了,难道就真的不在乎匠坊丢的东西?
“逻辑不对,”苏青戈有一下没一下的攒着珠串:“流云他们明知道再过一段时间,□□肯定会配发下去,做为我的贴身护卫,又怎么可能落下他们,也不过是多等几天,他们手里就会顺理成章拿到□□,如果给你,你会选择这个时候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去行此事吗?”
长风皱眉想了想,摇头。
“这是其一,”苏青戈往前踱了几步,回头说道:“若说琉璃原料,你们觉得他们非的夜里去偷吗?后山虽说设置了好几道关卡,但那是对外人而言,若是他们昨日趁我在镇上,完全可以假传我的意思,去匠坊把那套琉璃取走,顺便再拿些原料也不是不可以。”
所以,整件事都透露出一个信息给他:流云他们是故意而为之。那么,他们为什么这样做?想告诉他什么?苏青戈不禁暗暗为阿歸担心,他觉得阿歸肯定出事了。
苏万长走过来:“阿歸那小子的事先放放,你们似乎并不着急城下的敌人,人家适才放了狠话,要人要金,还要咱的宝贝马车,限期一个时辰已经过了两刻钟,后面怎么弄咱几个先敲定个章程出来。”
“这不就等您呢吗,”苏青戈笑得很温煦,了解他的人此时就知道:他越是微笑,内心往往是相反的,没准儿此时心里不知憋什么损招呢?他将几人聚拢,如此这般把自己的计划说了说,之后大家各自按照计划行事,而他则和庞森在西角楼坐阵指挥,统筹调度,不过主要是庞森主事,他遵守刚才的承诺,并不多言。
当早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角楼里时,他在这座空旷的半成品二层平台上又一次见到了巴爷,那位十年前叱诧塞北江湖,十年后想归隐山林的玉面阎罗,却发现江湖的水太深,不是他想收脚上岸就能收的,脑袋上顶着个明晃晃的“十万两黄金”,走哪都不安生,半夜睡个觉,也有人胆大包天摸进去想在虎嘴里拔牙。
巴爷是他派人请上来的,见着巴爷的第一句就说:您放一百个心,他们的条件我一个也不会答应,人不会交给他们。这态度让巴爷有点感动,摸着他的短须先是想了想,然后把自己那点不合时宜的感动先收起来,公事公办的亮出自己的牌:“其实城里城外我有埋伏人手,倒不怕他破刀找上门来,大不了我杀出去,和他拼个鱼死网破,当年我们是平手,现下用他未必打的过我。”
苏青戈心里呵呵,就知道你不是盏省油的灯,尽给人添麻烦知道不,嘴里还得大度的敷衍他:“巴爷出门带着人手是应该的,不过,今日事情发生在我的地盘,还是交给我来解决,让您的弟兄们先歇着,免得两边动起手来伤了和气,再说,这种事他派几个手下骨干就行,能抓到您就是给了他们一个天大的功劳,哪用破刀亲自出马,破刀不来,您跟他的手下打,降了您的身份不是。”
他很清楚巴爷就是那么一说,人手肯定会带几个,但是能跟城外破刀的两千人对决,恐怕是不够的,巴爷如今的人手分了好几摊子,铺路队占了大头,黑石山庄还得留守,三条商队护卫,又养了恁多劳工铺路,光每日的粮食他就需要派出大批战士到外面收购。
但是巴爷的面子还是要给的,这点一定不能捅破。
苏青戈又问巴爷:“您和破刀之间事按说我不该问,但是今日这破刀找上门来,姑臧也就身不由己卷进来了,所以青戈只好冒昧相询:您和破刀当年结过何仇怨?还是破刀纯粹就是为了赏金才想抓您?这事关系到我要怎么布局,还请巴爷直言相告。”
巴爷毕竟是大风浪里滚出来的,气度绝对不一般,并没觉得苏青戈这番直截了当的询问他的隐私而生气。按说苏青戈的年龄比他整整小了一轮,就算轮辈分,也比苏青戈高,巴爷当年正是苏青戈如今这个年龄就开始混迹塞北,到十七、八岁就得了“玉面狼”的称号,被塞北的众多小媳妇、小姑娘惦记,是她们心中的男神,玉面阎罗是后来巴爷嫌弃名号不够响亮,自己改的,不过他后来的行事也愈加狠辣,这个称号也不算夸大。
而面前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家伙,看起来人畜无害,但巴爷从来不敢小瞧他,这个人大约是他见过的最有城府之人,也是最没城府的,这形容似乎很矛盾,但是用在这个年轻人身上却一点也不维和。如果把他收集到的情报摆出来细细研看,别人大约也会生出跟他一样的想法。
——这人只有舞勺之年,心智却不亚于他这个老江湖,少年出英雄,大约说的就是他这样的天嫉之才吧!巴爷不禁想起了当年,他在这个年纪的时候,所行所言还不及这个人的一半,若不是凭着一股子悍气和没有退路可走的绝境心态,哪里能闯出如今的成就。
他低头略微沉思,并没犹豫:“我和破刀的恩怨也不算什么秘密,只是当年为此事牵连丧命的人不计其数,活下来的人也忌了口,不敢过多提起,怕惹祸上身——”
正在这时,就听城墙上的战鼓“咚咚咚”敲响,仿佛声具沉厚绵长的上古蛮荒之力,霎那间传遍了姑臧整个上空,此时的天际像是感应到了这股雄宏力量的召唤,太阳恰恰在这时冒出了山顶,一轮明黄光泽随着战鼓声,天地顿时大放异彩。
只见,城内旗帜笙笙,长矛红缨密密麻麻地穿行在城墙边,马蹄阵阵,如雷如鼓,震的地面仿佛都在晃动,沙尘飞扬,随着“杀~杀~”的喊杀声,震聋发聩,犹如千军万马兵临城下。
城外破刀的人马顿时惊的马嘶蹄动,几百匹健马前蹄跃起,上身腾空嘶鸣不停,好险马上的都是多年御马战士,反应很快地拉住缰绳,才没被甩下马背,当中一人面沉如碳,左右看看,再看向城墙上密如羽昇的长矛尖,眼神阴狠。
暗道:姑臧哪来的这般战力?情报说他们半个月前派出的大半人手还未回转,镇里的城防兵加上军营里的留守战士,也不过一千二三百人,还要分守两地,难道情报有误,还是有人故意设了陷阱让他们上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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