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深霜重,寒意渐浓,苏墨独自踏入雁回谷。
谷中老枫如火,似燃烧的云霞,落叶铺满了溪畔的石径。
脚踩上去,发出沙沙的声响。
此刻,那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眉宇间已多了几分沉稳与沧桑。。
苏墨的脸颊上,有着一道新现的刀痕。
那是与那群山匪搏斗时留下的痕迹。
苏墨为村庄的众人报仇了,但那最后之人,却是让他逃了。
转过山坳,苏墨的目光落在前方一人身上。
那人正抱着刀倚在青石旁。
鸦青劲装染了霜色,额间系着一支褪色的红绸。
正是十年前比试时,苏墨亲手斩落的那截发带。
想不到如今,他居然还系着。
“等你三日了。”那人并未抬头,只是抚摸着手中的刀鞘。
“都说断念刀可斩七情,你可还认得故人的旧物?”
苏墨缓缓走近,溪水潺潺漫过靴底,他解下酒囊抛去,酒囊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稳稳落在那人手中。
“溧阳的竹叶青,你爱的烈酒。”
那人接过酒囊,大笑出声,嗓音沙哑,却无戾气:“虽然修炼断念,但还好你未忘记我这故友。”
“我改练铸剑三年,今日来寻你,特来熔旧怨。”
苏墨轻摇:“熔旧怨何须用火?山泉煮茶便好。”
两人对着溪边而坐,中间隔着半丈的碎石滩。
他昂头,拔开酒塞猛灌一口,酒从酒囊中倒出,漫过他的脸颊,喉结滚动时露出颈侧旧疤。
这是两人当年比试所伤。
“那年你为了半部刀谱,差点掀了我家的祠堂。”那人忽然嗤笑,酒气混杂着枫叶的涩香,“如今却不想,修炼起断念的道,真是可笑。”
苏墨捡起一片枫叶,叶脉上的裂痕如同当年祠堂梁柱上的刀痕:“当年斩的是不甘,不是道。”
当年父母被杀后,他便到处寻求刀法,为的便是快速的变强。
两人本是同窗,也是因此,结下了恩怨。
风过时,红叶簌簌落下,如雨而下,纷纷扬扬地落在两人身边。
那人忽然抛来一个酒囊,“尝尝这个。”
烈酒入喉,竟然带着些许的甘甜,但苏墨依然被呛得眼角发红。
恍惚之间,他想起了少时,偷喝的合卺酒。
“剑庐的炭火比刀风暖人。”旧敌掰开糖糕,碎屑落进溪水,引得小鱼争食,“如今打铁时,常想起你砍柴似的刀法。”
苏墨抿了口山泉:“你当年那招‘回风拂柳’,如今想来,起势总是慢了半拍。”
“是了。”那人忽然感叹道,“不过如今我也是弥补了当年的缺陷。”
苏墨并未过多言语,也只是笑了笑,再次仰头,喝了口手中的烈酒。
日头西斜,金色的阳光洒在两人身上,拉长了他们的身影。
那人忽然起身抽刀,刀光映着枫色,惊散了栖息在岩壁上的寒鸦:“最后这一招‘雁折翎’,我领悟了十年。”
苏墨并未拔刀,闭目凝息,反是将佩刀横搁膝头:“我修的第二境名为‘峨眉·断念’。”
那人突然挥刀,刀锋破空而至,却在距离苏墨眉心的三寸处骤然停下。
那人瞳孔微缩,刀尖映出了他的鬓角白发,竟是与记忆中那祠堂牌匾上积灰的蛛丝重叠。
“当年你留手了。”那人收刀入鞘,声似裂帛,“祠堂梁柱那刀,本该断我右臂。”
苏墨拂去身上飘落的碎叶:“或许是我手太过生疏也不一定。”
“哈哈哈哈哈。”那人也只是大笑,并未接话。
随后又重新坐下,将刀裹入粗麻布中:“可惜了,我早已不沾血了。”
他拍了拍一旁的包裹:“这是给城里娘子们打的剪刀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