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把雾隐城泡成了透明的琥珀。
龙野的喉结滚动了半寸。
他望着苏乐乐扬起的手腕,雨珠在她苍白的皮肤上游走,像无数条银线在缝合即将崩裂的瓷瓶。
“乐乐。”他试着放缓声线。
怀表在胸腔里震动,第七根齿轮发出濒临断裂的嗡鸣。
这是第二次回溯后的第三个心跳间隙,他能看见她瞳孔里蛇瞳与狼瞳正在进行残酷的角力,青灰色的鳞片正顺着指节往小臂攀爬,每一片都泛着冷铁般的寒光。
“三块。”他竖起三根手指。
指节上刚凝结的烛龙鳞甲还带着体温,金红色的纹路像未干的血迹。
苏乐乐的指尖在半空中顿了顿,暴雨突然在她耳后凝成细小的水珠,那些水珠坠落时,龙野听见了童年巷口糖炒栗子爆裂的脆响——那是他教她分辨栗子熟没熟的暗号。
她扑过来的瞬间,龙野没有躲。
他甚至刻意放松了左肩的防御。
青灰色的指尖撞上鳞甲的刹那,空气里炸开铁锈与松脂混合的怪味,那是烛龙血脉被割裂时特有的气息。
“咔嚓。”
第一片鳞甲裂开了。
金红色的血珠顺着裂缝往外涌,在雨里拉出细长的丝线,像谁把 su 揉碎了撒进水里。
苏乐乐的指尖顿在裂口处。
她的瞳孔骤然收缩,狼瞳的竖纹里闪过一丝极淡的迷茫。
龙野能感觉到她指尖的颤抖,那些青鳞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露出底下泛着粉红的、属于人类的皮肤。
“乐乐,你看。”他把渗血的肩膀往前送了送。
怀表齿轮的裂痕又蔓延了半分。
血珠滴落在她手背上,烫得她猛地缩回手指,那道伤口却像活物般蠕动起来,在她苍白的皮肤上烙下半片残缺的栗子壳印记。
雨突然变急了。
龙野的视线开始模糊。
他知道这是时间回溯的反噬,怀表齿轮的碎片正在刺破他的视网膜,那些漂浮的光斑里,他看见了八岁那年的苏乐乐——她举着偷来的栗子糖,踮脚往他嘴里塞,糖纸粘在他鼻尖上,甜得发苦。
“是我啊。”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颤。
苏乐乐的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像生锈的齿轮在转动。
她抬起沾着金红血液的手,指尖悬在他脸颊前,青鳞褪尽的地方,能看见她小时候被栗子壳扎出的月牙形疤痕。
“疼吗?”她突然问。
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龙野愣住的瞬间,她的指尖已经抚过他渗血的鳞甲,那些裂开的缝隙里,竟钻出细小的青绿色嫩芽,嫩芽顶端顶着极小的、半透明的栗子花。
怀表在这时发出刺耳的尖叫。
龙野的视野里突然涌入大片猩红。
他看见苏乐乐瞳孔里的狼瞳正在疯狂吞噬蛇瞳,而她抚在他伤口上的手指,又开始浮现青灰色的鳞片,那些刚长出的栗子花在鳞片下迅速枯萎,变成黑色的灰烬。
“别碰!”他抓住她的手腕。
她的皮肤烫得惊人。
掌心里传来齿轮转动般的震颤,那是她体内两种异兽血脉正在互相撕咬,他能清晰地数出她脉搏跳动的次数,每跳三下就会停顿半秒——那是他们小时候分糖时约定的节奏,一块给她,一块给他,最后一块埋在老槐树下,说是要种出会结糖的树。
苏乐乐突然剧烈地挣扎起来。
她的指甲深深掐进他的掌心。
金红色的血与青灰色的鳞片碎片混在一起,顺着指缝往下滴,在泥泞里画出歪歪扭扭的符号,像谁用鲜血写的“对不起”。
“乐乐,看着我。”龙野强迫自己直视她的眼睛。
怀表的齿轮已经碎到第七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