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野的指节抵在潮湿的巷壁上。
石砖沁出的寒意顺着骨骼往上爬。
耳鸣里炸开细碎的玻璃碴,每一声都像苏乐乐小时候咬碎硬糖的脆响。
他猛地低头看掌心的怀表。
黄铜表壳裂出蛛网,比上一次回溯后又多了三道放射状纹路。
最靠近表轴的那枚齿轮正在崩解,淡金色粉末从缝隙里漏出来,像被碾碎的阳光。
“吼——”
巷口传来兽类的低啸。
龙野转身时,后腰的灼痛突然炸开。是刚才苏乐乐失控时,指尖青鳞划破的伤口,此刻正渗出血珠,在暴雨里晕成淡红的雾。
苏乐乐站在街灯的光晕里。
雨水顺着她湿透的发梢往下滴,在锁骨处积成小小的水洼。
那双总是弯成月牙的眼睛此刻竖着细窄的瞳仁,虹膜边缘泛着青灰色,像某种冷血动物的警戒色。
她的右手抬在半空。
青鳞从腕骨一直蔓延到指尖,指甲变得尖利而透明。
距离龙野的咽喉只有三寸。
“乐乐。”龙野的声音在发抖。
不是因为恐惧。
是怀表齿轮摩擦的震颤顺着掌心传上来,和心脏的跳动撞成了乱码。
他试着往前挪了半步。
苏乐乐的瞳孔骤然收缩。
青鳞覆盖的手臂猛地绷紧,空气里响起鳞片摩擦的细碎声响,像有无数把小锯子在来回拉扯。
怀表又漏出一批粉末。
龙野眼睁睁看着那些金色颗粒被风吹起,打着旋儿飘向苏乐乐。
落在她发间的那一刻,突然想起七岁那年的秋天。
那天他蹲在巷口的栗子摊前,手里攥着三块皱巴巴的零钱。
老板娘刚炒好的栗子滚在铁锅里,香气像胖乎乎的小兽,顺着鼻腔往脑子里钻。
苏乐乐从背后扑过来时,他差点把钱掉进炭火里。
“要最大的!”她的辫子扫过他的脖颈,痒得像羽毛。
他数了三颗最圆的,用牛皮纸包好,蹲在石阶上分。
“你的,”他递过去一颗,“我的,”又放一颗在自己腿上,“还有一颗……”
“藏起来!”苏乐乐抢过话头,眼睛亮得像沾了露水的黑葡萄,“等下次见面分!”
那时的风里也有粉末。
是炒栗子壳碾成的碎末,混着阳光的味道,落在她扎着红绳的发辫上。
“糖……”龙野突然开口。
声音在暴雨里散得很快,他不得不提高音量。
“乐乐,记得吗?栗子糖要分三块。”
苏乐乐的动作僵住了。
青灰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波动,像平静的湖面被投进小石子。
她的嘴唇动了动,发出意义不明的气音,指尖的青鳞似乎淡了半分。
龙野的心脏狂跳起来。
他急忙去摸怀表,想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松动——
指尖触到表壳的瞬间,又是一阵剧烈的崩裂声。
这次不是齿轮,是表盖内侧的血字。那些前几天刚浮现的纹路正在褪色,像被雨水冲刷的墨迹。
那是母亲留下的字迹。
上次回溯时他才看清开头两个字:“勿信……”
金色粉末还在不断飘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