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的白瓷碗沿还留着温热的触感,林悦坐在卧室飘窗上,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窗帘褶皱。楼下传来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是沈逸辰的车。他说临时有个跨国会议,要去公司处理,走的时候看她的眼神像蒙着层薄雾,辨不清情绪。
枕头下的鼻烟壶硌着腰,像块发烫的烙铁。林悦摸出那枚青花小壶,借着月光端详壶底的暗格。羊皮纸上“孤狼”两个字像淬了毒的针,扎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祖父的旧部……父亲临终前攥着的那半枚狼形玉佩,会不会就是找到“孤狼”的信物?
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了两下,是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点开是张照片:昏暗的车库里,一个穿工装的男人正蹲在她那辆红色保时捷旁,手里握着扳手,车底的阴影里隐约能看见断开的刹车线。照片下方还有行字:“沈总让查的事有眉目了,赛车场那天,动手脚的是周明轩的人。”
林悦的指尖猛地收紧,手机差点脱手。周明轩,林氏集团的副总,父亲生前最信任的左膀右臂。她早该想到的,赛车赌约那天,车刚开上赛道就觉得不对劲,方向盘发沉,刹车反应迟滞得吓人。最后冲过终点线时故意放慢速度,不是输不起,是怕那辆被动过手脚的车真会冲出护栏。
原来沈逸辰也在查这件事。
卧室门被轻轻推开时,林悦正把手机塞回抽屉。沈逸辰站在门口,黑色大衣上沾着夜露的寒气,指尖夹着份文件,侧脸在走廊灯光下显得棱角分明。
“没睡?”他随手带上门,皮鞋踩在地毯上没发出声响,“刚才收到份报告,想给你看看。”
林悦起身时,后腰撞到飘窗的栏杆,疼得她闷哼一声。沈逸辰快步上前扶住她,掌心的温度透过毛衣渗进来,烫得她想躲。
“又不老实戴护具?”他的语气听不出喜怒,扶着她坐到床边,把文件放在床头柜上,“看看吧,你赛车那天的事。”
文件袋里掉出几张照片,正是她刚收到的那组车库偷拍照,只是角度更清晰。穿工装的男人侧脸被放大,领口别着的工牌写着“宏远汽修”,负责人签字处是周明轩的助理王涛。
“周明轩为什么要这么做?”沈逸辰的声音很低,像在陈述事实,“赌约输了,林氏那百分之五的股份对他来说,还不够塞牙缝。”
林悦扯了扯毛衣袖口,布料被攥出深深的褶子:“也许……只是想给我个教训。”
“教训?”沈逸辰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点冷意,“把刹车油管磨掉三分之二,是想送你上西天的教训?”
他俯身逼近,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额头。林悦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混着烟草的气息,是让她安心又心慌的味道。她偏过头躲开,看见他喉结滚动了一下。
“我当时不知道刹车有问题。”她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就是觉得车不对劲,不想玩了而已。”
沈逸辰盯着她的眼睛,那双眼总是蒙着层水雾的杏眼,此刻却亮得惊人,像藏着星星的夜空。他伸手想去碰她的脸颊,指尖在半空中停住,转而拿起桌上的青瓷茶杯。
“林悦,我们认识多久了?”他呷了口茶,茶叶在水中沉沉浮浮,“从滑雪场第一次见面,到现在,三个月零七天。”
林悦没说话。她知道他要说什么,那些被刻意忽略的试探,那些心照不宣的隐瞒,像越积越厚的雪,总要在某个时刻崩塌。
“你总说我对你太好,”沈逸辰把茶杯放在桌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可你呢?赛车场上故意输给我,是怕那辆车真会出事,还是怕赢了我,就没法再留在我身边?”
他的话像根针,精准地刺破她伪装的平静。林悦猛地抬头,眼眶瞬间红了:“沈逸辰,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他站起身,背对着她望向窗外,城市的霓虹在他身后流淌成河,“只是觉得,我们之间没必要这样。你想查林氏的事,我可以帮你。周明轩、陈掌柜,还有你今天从藏珍阁带回来的鼻烟壶——”
林悦猛地站起来,后腰的伤牵扯着疼:“你跟踪我?”
“我只是派人保护你。”沈逸辰转过身,灯光在他睫毛下投出片阴影,“那天在点心铺门口,你的出租车刚拐过街角,我的人就跟上去了。藏珍阁的陈掌柜,原名陈敬之,是你祖父当年的警卫员,抗战时断过三根肋骨,走路会有点跛。”
他说得轻描淡写,林悦却觉得浑身发冷。原来他什么都知道,知道她的暗语,知道陈掌柜的身份,甚至知道鼻烟壶里藏着东西。那她今天的所作所为,在他眼里是不是像场拙劣的表演?
“所以呢?”她忽然笑了,扶着床头柜站稳,“沈少神通广大,连我车里有什么都知道,是不是觉得特别有意思?看我像个傻子一样,以为能瞒天过海。”
沈逸辰的眉头皱了起来:“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林悦步步紧逼,直到两人距离只剩半步,“质问我为什么故意输给你?质问我为什么瞒着你去见陈掌柜?还是想知道鼻烟壶里藏着什么秘密?”
她的声音越来越高,带着积攒了许久的委屈和愤怒。沈逸辰看着她泛红的眼角,忽然伸手想抱她,却被她用力推开。
“别碰我!”她后退时撞到梳妆台,上面的香水瓶摔在地毯上,没碎,却滚出很远,“沈逸辰,你凭什么管我?凭你在我车上装的定位器吗?”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