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表的光芒突然剧烈跳动了一下。
他赶紧按住内袋,感觉到齿轮碎片在皮肤下滚动,像是在警告某种平衡即将被打破。
苏乐乐的注意力被远处的动静吸引。
十二地支凶兽的投影正从雾隐城的钟楼方向消散,那些由混沌魔气构成的虚影在雨水中融化,留下淡红色的轨迹。
“它们好像在害怕什么。”她小声说。
龙野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天干图腾柱的方向隐约有青铜色的光晕升起,那是唐三用生命解锁的十二地支封印在自我修复。
暴食之宴地下发现的图腾柱残片,此刻正通过某种共振归位,发出风铃般的清响。
“是时间停滞保护了它们。”他解释道。
怀表制造的安全结界里,所有被时间规则束缚的存在都获得了喘息。
包括那些被压迫的凶兽残魂,也包括正在石化的他自己——心口的鳞片纹路已经三天没有扩散了。
苏乐乐突然打了个哈欠。
青鳞护盾随着她的动作收缩了半寸,将飘过来的雨丝挡在外面。
“我想睡一会儿。”她说着,往他身边靠了靠,脑袋轻轻搁在他的肩膀上。
龙野的身体瞬间僵硬。
焚天业火的余温让布料发烫,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呼吸的频率,每一次起伏都像踩在心跳的鼓点上。
怀表在胸口发烫,齿轮碎片似乎在随着这频率震动,像在计数某种珍贵的倒计时。
“睡吧。”他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靠得更稳些。
雨还在下,但青鳞护盾内侧凝结的水珠不再坠落,而是悬停在半空,折射出无数个小小的、重叠的影子。
他数着那些影子里的自己:第一次回溯时惊慌的少年、唐三牺牲时崩溃的战士、此刻强装镇定的守护者。
苏乐乐的呼吸渐渐均匀。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抓住了他外套的一角,像抓住不会飘走的岸。
龙野低头时,看见她发间的齿轮银粉正与青鳞的光融合,形成细小的、旋转的星云。
他想起唐三口袋里的糖纸千纸鹤。
那只由栗子糖纸折成的鸟儿,此刻正躺在他的背包里,翅膀上用烧红的铁丝烫着“离”字卦象。
唐三说过,每个神嗣都有属于自己的卦象,龙野的离卦代表火焰与依附,苏乐乐的兑卦代表沼泽与喜悦,而他们的组合,是《易经》里最凶险也最坚韧的“泽火革”——变革之火需沼泽滋养,沼泽之柔需火焰照亮。
怀表的光芒又暗了一分。
龙野知道这安全时间不会太久,就像暴雨总会停,齿轮总会重新转动。
但此刻,他只想记住青鳞护盾内侧流动的光,记住苏乐乐发间的星尘,记住胸口那片暂时停止蔓延的鳞甲。
远处传来观察者议会飞艇引擎的轰鸣。
那些银灰色的钢铁巨兽正在调整阵型,投下的阴影在地面组成复杂的符文,像某种大型仪式的阵脚。
龙野轻轻拍了拍苏乐乐的后背,让她在睡梦中不至于被惊醒。
“还有七分钟。”他对着空气轻声说。
怀表指针颤动了一下,像是在回应这个精确的数字。
他能感觉到体内的烛龙残魂在苏醒,焚天业火的温度开始回升,石化的纹路在皮肤下蠢蠢欲动。
苏乐乐在梦中呓语了一句。
声音太轻,龙野没能听清,但他看见她的嘴角微微上扬,青鳞护盾上的《诗经》残句突然连成了完整的段落:“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雨水在这一刻突然静止。
所有悬停的水珠同时亮起,将雾隐城的废墟照成透明的琉璃宫殿。
龙野抱紧了肩上的苏乐乐,感觉怀表的齿轮碎片在胸口拼出半张母亲的脸,那双眼睛里映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安全时间正在倒计时。
但有些东西已经在停滞的时光里生根:比如未说出口的羁绊,比如跨越记忆的共鸣,比如两种血脉在绝境中找到的共生频率。
当齿轮重新转动时,这些深埋的根系,终将托起新的世界。